第三部 第一節(第2/3頁)

  疑點二:三體世界對黑暗森林威恨的恐懼。這是迄今為止對黑暗森林理論最有力的證明,但三體世界本身所掌握的證據和其論證的過程一直不得而知,所以在科學上也無法被視為直接的證明。三體世界有可能因為別的未知原因同人類建立起威懾平衡,並且最終放棄對太陽系的占領。對這種未知原因的假說有許多種,雖然沒有一種有絕對的說服力,但也都無法證偽。還有學者提出一種““宇宙迫害妄想”學說,認為三體世界本身也並沒有掌握黑暗森林理論的確切證據,只是由於其長期所處的極端險惡的環境,使其對宇宙社會產生了一種群體的迫害妄想,這種群體妄想類似於地球中世紀的宗教,被大多數三體人信以為真。

  疑點三:“魔戒”對黑暗森林理論的確認。“魔戒”顯然是從發給它的羅塞塔系統中人類歷史資料的最後部分得知“黑暗森林”這個詞的。這個詞在人類威懾紀元的歷史資料中頻繁出現,被其引用是可以理解的。但在“魔戒”與探險隊的對話中,這一部分十分簡短含糊,不足以證明“魔戒”

  確實理解了該詞的含義。

  威懾紀元以來,對黑暗森林理論的研究已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除了理論研究外,還進行了大量的宇宙觀測和計算機模擬,從不同角度建立了眾多的數學模型,但在大部分學者眼中,該理論還只是一個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假說。真正相信黑暗森林理論的是政治家和公眾,而後者顯然更多是根據自身所處的境遇,選擇是相信還是否定它。在廣播紀元開始後,大眾越來越傾向於認為黑暗森林理論真的是一個宇宙迫害妄想。

  隨著一切都塵埃落定,人們的注意力從寧宙廣播轉移到對威懾紀元結束至今的整體事件的回顧和反思上來。對執劍人的指責和聲討開始鋪天蓋地地出現,如果在事變之初執劍人就啟動宇宙廣播,至少可以避免後來的移民災難。但輿論的主要抨擊焦點集中在對執劍人的選擇上。這是一個十分復雜的過程,由世界民意形成的政治壓力促成了當時聯合國和艦隊國際的最後決定,人們激烈地爭論著該由誰負責,但幾乎沒有人提出這是所有人的群體意志導致的結果。輿論對程心本人還是相對寬容的,她美好的公眾形象為自己提供了一定的保護,同時她作為一個普通移民經歷的苦難也博得了同情,人們更多地把她看做一個受害者。總的來說,執劍人在最後時刻的放棄使歷史繞了一個大彎,但並沒有改變總體的進程,宇宙廣播終究還是啟動了,所以對那段歷史的討論很快平息下來,程心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畢竟這時最要的事情還是享受生生活。

  但對程心來說,生活卻成了無盡的折磨。她的眼睛復明了,心裏仍一片黑暗,終日處於抑郁的深海中。精神的痛苦已不再那麽灼熱、那麽撕心裂腫,但變得綿綿無絕期。痛苦和抑郁仿佛是與生俱來地滲透了她的每一個細胞.她不再記得自己的生活中還曾有過陽光。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不再接受來自外界的信息,對自己那迅速擴大的公司也毫不關心。AA對程心很關心,但她要忙公司的事務,能陪程心的時間也不多,支撐著程心生活的是弗雷斯。

  在移民結束的那個黑暗的時刻,弗雷斯和AA一起被帶出澳大利亞,他在上海待了一陣,沒等大疏散結束就回到了沃伯頓的家中。澳大利亞重新沉寂下來之後,弗雷斯把自己的房子捐給了政府做土著民俗博物館,自己在附近的樹林中搭了個小帳篷,真的過起了祖先的原始生活。風餐露宿中,老人的身體好像比以前更健壯了。他擁有的唯一一件現代化物品就是移動電話,每天他都給程心打幾次電話,每次都是簡單地說一兩句話:

  “孩子,這裏太陽升起來廠。”

  “孩子,這裏晚霞很美。”

  “孩子,我這一整天都在收拾周圍亂七八糟的板房,想讓沙漠變成原樣。”

  “孩子,這裏下雨了,空氣中那種沙漠的潮味,你應該記得的。”

  澳大利亞與中國的時差在兩個小時左右,程心漸漸適應了老人的作息時間,每當聽到老人的聲音,她就想象自己也生活在那遙遠沙漠中的樹林裏,被與世隔絕的寧靜籠罩著。

  這天深夜,睡夢中的程心突然被電話鈴聲驚醒,一看是弗雷斯打來的。這時是淩晨1點14分,在澳大利亞是淩晨3點左右。弗雷斯知道程心處於嚴重的失眠中,如果不借助催眠器,一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他平時絕對不會在這時打擾她。這次,他電話中的聲音也失去了往常的和緩沉穩,變得急促而緊張:“孩子,快出去看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