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兵鋒近

王安風回到了馴鷹人隊伍裏的時候,契甌等人才對付了吃食,在小銅鍋子裏面煮著羊肉。

契甌全神貫注盯著銅鍋子,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撒了一小把紅彤彤的辣椒粉末進去,就著死面大餅吃的滿頭大汗,嘴巴都腫脹了一圈兒。

見到王安風回來之後,忙不叠灌著馬奶,一雙眼珠子亮起來,湊到他旁邊問說是不是那裏有很多好看的美人,比方說剛剛他看到了一個長得很好看,提著劍的女人,往日裏就從來都沒有見到這樣好看的人。

才十七歲,就有了老不羞的脾性,說其好看的姑娘來,眼珠子裏放著光,給契苾何力一腳踹在屁股上,現些趴在地上去,在車師國周邊素來是有著雄鷹名號的契苾何力挑了挑眉,說這個算是甚麽,庸脂俗粉罷了。

要說好看,那還是得說是咱們車師國的明珠才行。那個出身西域的女人一眼看過去就不正經,擺明了是裝模做樣騙男人的女子。

若是輕易相信了,指不定最後連骨頭都剩不下,全給啃得幹幹凈凈,契甌屁顛屁顛湊過去,央契苾何力說說那位明珠的事情。

契苾何力折了根柴火扔到火堆裏面,微擡下巴,道:

“想聽?”

契甌瘋狂點頭,沒有注意到周圍開玩笑不忌葷素的草原馴鷹人們都整齊劃一地退避開來。

契苾何力看著燃燒的篝火,臉上神色變得鄭重,皺眉沉思著,契甌正在心裏頭想著自己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正幹笑兩聲,推說不必了,契苾何力道:

“也是,你從沒有聽說過拓跋小姐的事情。”

“契苾何力大哥,若是不方便……”

契苾何力搖了搖頭,道:“沒有甚麽不方便的。”

“我會跟你講,不過,你要空出三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就現在開始吧,我們先從拓跋月小姐第一次走的時候說起……”

契甌笑容凝固了,擡頭望了望天,看了看已經滔滔不絕的契苾何力。

三個時辰?

王安風在這之前就已經起身回去了帳篷,避開了往日沉默的雄鷹罕見的開嗓。

也沒有聽到故友的消息,不知道這位麾下雄鷹氣地咬牙切齒,用車師國罵人的俚語大罵慫貨,恨不得趕上門去,在大秦北域都護府而今炙手可熱的鬥將臉皮上狠狠抽上兩巴掌出出火氣。

這個帳篷是契苾何力等人隨身帶著的,就算是和牧民們所用的普通帳篷比起來都多有不如,更不必說和王帳相提並論,說起來只是多出個遮風避雨的東西罷了。

占地大小,按照悍匪口中說法,那就是三個半棺材地。

桌椅甚麽的全無,若要休息,在坐騎旁邊,將鋪蓋卷成了一團,到時候取下來鋪展開來,和衣往上面一趟就是了,這是講究些的,不用鋪蓋,就囫圇往地上一躺,眼睛一閉,呼嚕聲就想起來的粗漢蠻漢也是大有人在。

王安風擡眸看了看,踱步走了走,在南側站定,右手伸出,流光從手腕處一寸一寸蔓延,五指合握,一聲錚然劍嘯,一柄連鞘的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中,灼熱之氣瞬間侵占了整個帳篷。

地上的草皮瞬間化作齏粉,只留下來了一片火焰烤灼之後黑漆漆的地面。

旋即持劍,劍刃那一側點在地上,雙目微閉。

《淵海子平》,《三命通會》,《窮通寶鑒》,《滴天髓》。

一門門曾從古道人處看過的天機法門在心裏流過,旋即持劍橫掃,在草地上橫劃第一筆,落痕,長及一十三寸一。

契苾何力平素沉穩而可靠,年紀在眾多的馴鷹人中並不是最大的,但是即便年紀比他大十多年的人,也都將他看做自己的老大,無不是心服口服,不怎麽喜歡說話,每說一句話,就有一句話的分量。

就是有刺頭不服氣,吃過兩次虧之後也就服服帖帖。

契甌這還是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到這麽多的話,平素開口說話,總也都是惜字如金,一句話沒有幾個字,都常常傾向於是用行動代替語言,可是這一次開口那就是山崩石裂,就是大雪崩,一句話沒聽完,第二句就往臉上糊了過來。

第一次因為反應不過來而有些頭昏眼花,腦袋都有幾分脹痛。

一席話裏頭,羊湯都煮幹了去,契苾何力才意猶未盡放過了這一頭栽進來的契甌,精神百倍拿著弓起身巡視,契甌卻已經頭昏眼花,站起身來的時候,打了個趔趄,看到天色都已經黑了,就是沒有三個時辰,也差不了太多。

只是今日沒有星光,起身往王帳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帳篷一個帳篷,隱藏在黑夜裏,帳篷前面都燃燒著火焰,像極了傳說中的烽火聯營,盤旋起伏,氣魄極大,盡管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契甌還是有了一瞬的失神。

然後就想到了看上去似乎是秦人的翟大哥肯定也是沒有見到過這種景色,少年心性,一有事情,總是要和旁人說道說道才能夠覺得盡興,一個人看,總是悶悶的沒有甚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