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微有波瀾

車轅上黑衣青年笑了一聲,道:“老伯,往後走神兒,可勿要停在這大道中央了。”

“駕!”

右手一揚馬鞭,那鞭梢在空中劃過了一道曲線,在駿馬身上輕輕掃過,後者吃這一驚,邁開步子,拉著馬車朝前面走去。

“定松?方才怎麽了?”

車廂裏面傳來溫柔女聲,一只纖白如玉的手掌撩起了月白色綢布,露出了半張面頰,眉目含情,一身青碧長裙,氣質殊絕,竟不似凡塵中人,那黑衣青年朗笑出聲,並不回頭,只是道:

“無事,只是一老伯似在想些事情,站在道路中央,是以停下。”

“外頭風大,主母還請放下門簾來。”

那女子點了點頭,將那月白綢布放下,隱約一瞥,另一只眸子竟如絕世美玉,閃動青翠光色,全部面目則如霧裏看花,根本看不真切,隱約看到的輪廓卻則頗為柔和,想來極美。

那青年再度揚起馬鞭,輕喝出聲。

駿馬長嘶,馬蹄之下隱有雲霧升騰,速度再度提高了數籌,可那馬車卻是極穩,一路絕塵而去,消失在了偌大的扶風郡城當中。

……

王安風等人自不知道那青年和女子交流,好不容易回來了扶風郡城,眾人心中都有一種放松的心情,即便是如薛琴霜,面上神色都明顯有些懈怠,一路乘馬往扶風學宮的方向而去。

自扶風郡城出發的時候,方才是六月初,天氣正熱,可這個時候已經邁入了七月。

《詩》雲:七月流火。

大火星西行,夏去秋來,天氣轉涼。

可任由四季輪轉,扶風郡城一如既往,扶風學宮亦是一如既往,安靜佇立在原本的位置,看著那世事變幻。

在踏入學宮之前,王安風回身西望。

那一座百丈高樓在他的視野之中,依舊高高佇立,飛檐之下懸掛金鈴紅綢,隨風而動,此刻因為方向問題看不到另一面的那個墨字,可依舊不減其浩大磅礴。

大秦扶風,扶字樓。

王安風雙眸微眯,腦海當中,復又想起了尚在青鋒解時候,酒自在前輩一手拎著那碩大酒壺,另一只手張開,伸出三根手指在他身前搖晃,神態頗為認真。

‘第三個條件,大秦扶風郡,扶字百層樓。’

‘你若能上到第三十層,我便答應你!’

扶風郡有扶風二樓,皆高百丈,沖天而起。

風字樓,取乘風而起之意。

而扶字樓,取的是匡扶天下之理。

這段時間他在路上也曾經時時思索,風字樓中有天下藏書第十,以助廣大學子乘風而起,直上九霄,那扶字樓中有些什麽?

又是什麽,可以匡扶這大秦的天下?

那邊百裏封已經在叫他,王安風斂目,收起了心中雜念,轉身進了扶風學宮當中,不再看那坐扶字樓,步伐平靜,未曾有絲毫的心動。

武道盛世當中,能有什麽可以匡扶天下?

少年叩問自己。

唯武之一字。

結合酒自在前輩所說的話,顯而易見,在扶字樓中有關於武者方面的考量。

能夠直入三十層,應該是代表著對於武者實力的一種肯定。

若是在青鋒解一行之前,他或許還有有些好奇,想要去看看自己現在的實力,想要見識見識大秦扶風的底蘊之一,看看自己究竟達到了怎樣的程度,但現在卻已沒有了這個念頭。

在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曾千裏奔襲,死裏逃生。

曾直面七品武者追殺,心中惶恐。

也曾感受了劍聖劍法的玄奧莫測,見到了那白衣少女彈劍清嘯,引動了百劍長鳴,其音清越。

看到了上三品宗師酒自在隨手便是一招,一身武學修為,難以測度。

更看到了書生擡棺持血刀,大長老揮袖飲酒,隨手一指。

便碎了三千裏的天色雲光。

他在一年之前,在大涼村時候,剛剛開始修行,盤坐吞服丹藥,打坐內功,背負千斤重擔,以拳斷樹,每日勤修不輟,自以為算是勤奮,以為能把少林長拳修煉到了循環無端,將內功修行到氣行百脈就已經很是厲害。

這些在當時自己眼中,如同高峰佇立。

可當自己費勁了千辛萬苦,爬上了山頂之後,看到的卻是極目的崇山峻嶺,雪峰高原,雲蒸霞蔚,氣象萬千,真真正正磅礴大氣的新世界,而自己原本以為的高山,不過是矮峰一座。

江湖風波惡。

任重,而道遠。

王安風抿了抿唇,在心裏頭打定了主意,非要修行到了七品武功,再去那扶字樓中。

眾人進了學宮,復又同行了約有七八分鐘,傅墨夫子便停下腳步,說了幾句話,讓幾人以後常去他那裏走動,就急不可耐,拉著駿馬往東而去。

那匹來自於青鋒解的駿馬本來氣宇不凡,渾身無有一根雜毛,如天山積雪一般,尋常青鋒解弟子行走天下,美人異馬,彼此增色,可謂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