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那一年, 陳熙竹忙於準備出國,傅斯恬與時懿分手後兩天她才從簡鹿和的求救電話裏得知這件事。

簡鹿和央求她再去和傅斯恬聊聊,問問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真的就一點回頭的可能都沒有了嗎?她說她本來沒有資格替時懿做這種事的,但是,她實在是太心疼時懿了。認識那麽多年,她從來沒有見過時懿那樣消沉、那樣落拓的樣子。好像滿身的意氣與光芒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了一具頹敗疲倦、了無生氣的空殼。

連陳熙竹看望過後都覺得心碎。

她驚駭萬分又難以置信。可她聯系不上傅斯恬。傅斯恬沒接她電話, 也沒回她消息。她只好去宿舍樓堵她,可她舍友也說她不在。

她一直在宿舍等她等到了天黑她都沒回來, 不放心, 她又打了好幾通電話, 傅斯恬終於接了。

她說她在操場。

陳熙竹便馬不停蹄地立刻跑去了操場。

傅斯恬果然在。她坐在靠近升旗台的石階看台上,眼神溫和地看著陳熙竹由遠及近,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夜色把她的身形映襯得很單薄,陳熙竹覺得她過得好像也不好。

她站到比傅斯恬低一級的台階上,望著傅斯恬, 一張開口,聲音就發了澀:“你和時懿分手了?”

傅斯恬點了點頭, 很從容的樣子。

陳熙竹喉嚨發哽,問:“為什麽?”

傅斯恬看了看她, 垂下眼說:“熙竹, 我和時懿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了?你又要說自己不夠好、配不上她嗎?”她有些激動。

傅斯恬低著頭,靜默了兩秒才說:“是。”

“是我不夠好, 不夠勇敢,配不上她。”

“你又說這種話。”陳熙竹又氣又著急,抓著她的手很大聲地說:“你夠不夠好, 能不能配得上她,又不是你自己說了算,時懿說的才算啊。這世上優秀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時懿只想要你啊。”

傅斯恬被陳熙竹吼得擡起了頭,望著她,眼圈終於慢慢地紅了。陳熙竹以為她清醒了、動搖了,可下一秒,她卻用力地從她手中抽回了手,低啞地說:“是我對不起她。”

陳熙竹攥起空了的手,眼神裏滿是受傷和不解。

傅斯恬說:“我畢業後,要準備相親結婚了。”

陳熙竹有好幾秒沒有眨眼睛:“你說什麽?”

傅斯恬眼裏有難以掩飾的憂傷,卻注視著她,清清楚楚地又重復了一遍:“我要準備相親結婚了。”

陳熙竹一時失語。從得知她們分手這個消息以來,她替傅斯恬想過很多理由開脫,想過她是不是有苦衷,她是不是又犯了為時懿好的傻,甚至想過是不是時懿的母親當惡婆婆逼迫她了,唯獨沒有想過,她要結婚?

“我不相信。你明明那麽喜歡她。”同性愛情裏,唯獨這一個理由,是讓人最無力的。她手落了下去,可還是不願意相信。她盯著她,想看出她說謊的破綻。

可沒有,傅斯恬與她對視著,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陳熙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不舍:“可我不能愛她了。”

她用最溫柔的語氣,說了最殘忍的話。

她說有時候,愛是一種能力,而不是一種狀態。而她沒有能力給時懿她想給的那種愛了。她奶奶病得很重,不知道還能有多久,最後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想看她成家立業,她不想讓她抱著遺憾走。她有她必須要完成的責任。

好冠冕堂皇、義正言辭的話。陳熙竹又痛又氣又無力,家人從來都是她們最痛的軟肋。她知道,走在這條路上,有無數的人曾為此妥協、或將為此妥協,可她從來沒想過,這個人會是傅斯恬。

“你真的知道和不愛的人一起過一生是什麽樣子的嗎?就為了這個狗屁不通的責任?”

“那時懿呢,你對她的責任呢?你對她就沒有責任了嗎?那麽辛苦才愛到的人,你真的舍得、真的沒有一點不甘嗎?”她試圖喚醒她。

可無濟於事。傅斯恬轉開了眼,不看她:“是我對不起她,一開始高估了自己。”

“她現在狀態很不好。”

“一開始失戀都會這樣的。長痛不如短痛。她以後一定會遇到比我更適合她的人。”

陳熙竹怔怔的,眼裏有淚落了下來,失望至極:“傅斯恬。”她少有地叫她全名:“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傅斯恬雙唇顫了顫,眼裏也有水光在閃爍,可還是無動於衷。

陳熙竹覺得有什麽碎了。不只是時懿和傅斯恬的愛情童話,還有自己的夢想與信仰。她忽然覺得愛情真的好脆弱,來之前時懿蜷縮在窗邊問她的那一句話興許是真的:“這世上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吧。”勇敢的人也會變得懦弱、深情的人也會變得薄情,再多的深愛都抵不過現實。所以,努力還有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