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2頁)

傅斯恬習慣性地從後門進教室,在最後一排看見簡鹿和與時懿是明顯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她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坐到了慣常坐的位置上。

時懿很久沒有這樣放肆地打量過傅斯恬了。她是擅長畫畫,對線條敏感的人。她確定,傅斯恬一定比上次體測的時候又瘦了。

她盯著那個單薄的背影,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這麽心疼另一個人的。

大課間,她去輔導員辦公室開會,散會後,她特意在辦公室在等到了輔導員助理出來。

兩人打了一年多交道,交情不差,時懿從她那裏順利地拿到了楊月姑姑的聯系方式。

周四簡鹿和吃壞了肚子,半夜上吐下瀉,傅斯恬清晨五點多陪她去醫院掛急診。第二天她請假在宿舍休息,時懿去上課了才知道,在QQ上問候她,簡鹿和她說起經過。

”昨晚我難受的時候已經淩晨兩點多了,我上下床的時候怕吵到繁露,動作放得很輕,上下了兩次,同側的繁露一點知覺都沒有,斯恬卻突然探出頭來看問我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問她是不是我吵到她了,她說不是,是她剛好還沒睡。她說她有藥,就下來給我找藥了。結果藥過期了。後來看我實在不太好,她說去醫院吧,我看外面太黑了,不敢去,就一直忍著。五點多,外面有點車聲了,我忍不住了,說要去醫院,她就陪我去了。”

“繁露睡覺真的超級死,居然等到天亮了才發現我們都不見了。”簡鹿和又好氣又好笑。

時懿心思卻完全跑偏了。

兩點多怎麽會剛好醒著?是一直都沒睡嗎?她心底湧起濃濃的擔心。

當夜淩晨兩點多,時懿再次失眠,望著買給傅斯恬的小夜燈發呆,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傅斯恬的小號。

七月份傅斯恬離開的前一晚,她徹夜未眠。

根本無法理解自己怎麽會想親傅斯恬,無法理解傅斯恬為什麽閉眼睛了。她怎麽能閉眼睛。

時懿說服自己一切都只是酒精作祟,可理智卻不肯讓步。

也是這樣鬼使神差地,她翻起了傅斯恬的小號。小號主頁和關注幹幹凈凈的,可在大多數人都會忘記檢查的點贊記錄裏,她看到了大量百合相關的微博。那一刻,她覺得整個腦袋無法思考,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不是意外。傅斯恬……很可能,根本就是蓄謀已久。

從高考報考前的那一條私信,到如今的親近熟稔。她被這個可能性驚駭住了,回顧過去相交的一年,她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眼光審視傅斯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明明從始至終都是自己主動更多,可為了掩藏住自己心動著的可怕事實,她遷怒了,掙紮了,逃避了。

那之後,她沒有敢再打開這個微博了。

如今,微博主頁還是和從前一樣,幹幹凈凈,只有幾條之前就有的轉發微博。然而,主頁顯示的條數明顯增加了。時懿猜測傅斯恬應該是發了僅自己可見的微博。

她視線下移,落在了一行字上——她剛剛點贊過這條微博。

剛剛……也就是說,此刻傅斯恬和她一樣也沒有睡。時懿眉頭緊鎖。根據之前同居大半個月的了解來看,傅斯恬的入睡時間很健康的,沒有熬夜玩手機的習慣。是偶然嗎?

可她連續觀察了好幾個晚上,發現傅斯恬幾乎夜夜如此。

時懿懷疑她失眠。

想到她愈來愈瘦削的身形,時懿完全放心不下。好幾次,她都點開了傅斯恬的頭像想和她說點什麽,最後卻都還是克制住了。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她不能對傅斯恬、對母親、對自己這樣不負責任。

可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傅斯恬難受,她也做不到。

周四上口語課,輪到時懿做Presentation,她選了一個關於“如何做選擇”的話題論述。

她台風沉穩,英式發音悅耳動聽,稍顯枯燥的論述從她口中娓娓道出,都變得意外吸引人。

全稿的中心論點是“人生很難有對所有人都完美的選擇,站的角度不同,對選擇的評價就不同。所以不必苛求完美的選擇,更不必為不完美苛責自己”。

她是說給傅斯恬聽的。她希望傅斯恬能夠聽懂。

她忍不住低下頭,在三十多雙仰望著的眼睛中尋找傅斯恬的雙眸,可三十多雙眼眸中,獨獨沒有傅斯恬的那雙。

傅斯恬低垂著頭,不看她。

時懿喉嚨發澀,從容有度的語調,缺失了上揚的音調,漸漸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