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看周圍景色, 是沈棄的屋外。

林寒見松了口氣,打消了過分的警惕——這種光暈一閃的異常畫面實在很像當初穿越之前看到的場景。

雕梁畫棟,玉階青瓦。

不論是院中種著的千金一株的鳳薇花, 還是往屋內去所能見到的任何一樣擺設,無一不彰顯出金錢的美妙氣息。

林寒見進這屋子的次數不少, 沒有一次是從這種角度去看,又完全不需要帶著特意的審慎思考,像在看紀錄片。

很快, 她就注意到,外間守著的人井然有序,但沈棄不在屋內。

這個場景反應的是……她回來後的時間線?

林寒見遲疑片刻, 走進去打開全息艙,看到那幾樣物品和遊戲卡重疊在一起,心下了然, 伸手去拿, 將將碰到了,投影出來的畫面頃刻改變。

場景變成了無生崖。

畫面正懸在她的“屍體”上方。

——那具假的軀殼, 正在寸寸消失。

好在這放在修仙世界中不算是多麽驚悚的事,可以用魂魄破碎消散、身死道消等等說法來解釋。

此刻這個死去的“林寒見”的情況,更符合前一種。

封決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原本還抱著林寒見,眼睜睜看著她沒了氣息,仍然沒有停止給她輸送靈力。他的大腦在短時間內還沒有接受林寒見死去的事實,直到她的軀體開始消失,視覺上的反饋達到了最大的沖擊效果。

“林寒見……?”

封決試圖伸手抓住她, 徒勞的挽留動作和幹澀的嗓音在過於死寂的背景音中顯得違和。

林寒見在他手中逐漸死去, 現在軀體又如流沙一般從他指縫溜走, 那種無能為力的惶恐在感受到她消散的重量後,變為了一種自我責備的怨恨和痛苦。

眼前的陸折予跪倒傾身過來,他本是握著林寒見的手指,冰涼的溫度隨著軀體的消失一同逝去,這位片刻前足以給幾界造成威脅的高階修士不由得瞪大了眼,手指虛虛地抓握了幾下,胡亂地動作著,毫無章法地試圖留下些什麽。

“你殺了她。”

封決的懷中已經空無一物,他終於肯分開視線,看一看眼前的對手,緋紅的眼眶接連傳來陌生的酸澀感,他閉了閉眼,恨意無處可去,他沒辦法自欺欺人,“不……是我們殺了她。”

話音方落,陸折予的表情頓時變得極為怪異,五官沒有大的變化,卻能讓人感到一種扭曲的壓抑。

在此之前,陸折予有種平靜的瘋狂感,表面看上去冷靜平穩,從邊緣處才滲透出細微的痕跡,然而這會兒他像是突然被人打破了這層勉強遮掩的屏障,一拳擊中了最深處的死穴,瞬間被抽幹了支撐的動力。

“……我,殺了她。”

陸折予輕輕地重復著這句話,背脊隨著往前的動作而彎折幾分,如山之將傾,他臉上浮現出一種深刻的動搖情緒,有什麽東西從他眼底寸寸碎裂,“我殺了她,我又……”

場面混亂不堪。

打到一半被迫中止,殺出了另一個年輕版的妖王,還有那位牽扯復雜的林寒見——陸折予的未婚妻,沈棄在找的人,為著封決擋劍死了。

這、這算是個怎麽回事?

沈棄已經在近前,生生地吐了口血來,不過眨眼功夫林寒見連個屍首都沒留下,他腳下踉蹌地撲過來,瘋了一樣在地上摸索。

“沈閣主這是……?”

旁邊的修士根本不敢妄動,生怕在此各方僵持的寂靜場合觸了哪位大佬的黴頭,看見這番景象,實在是按捺不住,同身邊人竊竊私語著,“怎麽一點兒形象都不顧,趴在那兒找什麽呢?”

雖說陸折予當初與沈棄同是南北雙傑,兩人的形象皆如高山雪蓮不可攀援,但陸折予已經是半只腳踏入歧途,眾人打了這麽一場,心態早就發生了轉變。

反而是原本好端端的沈棄,此刻全無形象地撲過去摸索著什麽,這場面看上去更沖擊人的眼球。

另一人齜牙咧嘴,神情驚訝到怪異:“沈閣主走過去就吐了口血,這會兒……怕別是刺激太大,心神有異了吧。”

“你這話說得頗為委婉,又委實很是刻薄。”

那人搖了搖頭,可看著沈棄那奇怪的、旁若無人的舉動,也說不出什麽否認的話來。

“咳咳!”

沈棄咳得背脊猛地曲了一下,卻沒空去管,手指拽到了落在地上的儲物袋。

這是林寒見的儲物袋。

他緊緊地握著,去拆開的動作顫了兩下,沒打開。

對,他打不開她的儲物袋。

他打不開。

“……”

沈棄的呼吸紊亂,當下胸膛急促地起伏著,仿佛要喘不過氣了。

他顧不得旁的事,沒工夫站起來,單手拽著那枚儲物袋到了胸前,另一手撐著地面支撐身形。他的腦袋微垂,眼睛快速而雜亂地轉動著,素來清明的琥珀色間浮現了幾縷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