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2/3頁)

她點了點頭:“丁先生謬贊。”

同樣也是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

丁元施想起沈棄先前的反應,心中嘆了聲這兩人有時候都委婉內斂過了頭,追問道:“此番閣中未有半點援助,全憑姑娘個人之力,不知其中可有遇上什麽難處?”

將“難處”這個話引拋出來,就好順理成章地讓林姑娘知道,閣主並非是真的不讓人幫她,那些不妥當的人和事,都一筆筆為她記著,盡數還回去了。

林寒見不明所以,念及丁元施向來是沈棄的代行者,說話做事都是揣摩著沈棄的心思來,便恭恭敬敬地答道:

“稱不上是難處,我能得閣主允許私自行事,不牽連到翙閣已經是萬幸,不管遇上了什麽,皆是自己所求。勞煩丁先生掛心,我心中只有感激,能得明主諒解,乃是下屬之幸。”

丁元施:“……”

這話讓我怎麽接?

林寒見並不知道沈棄的另一道吩咐,也就不知道沈棄私下裏做了些什麽,說出這番話無可厚非;可若是不說清楚,怕是林姑娘要一直以為閣主對她是半點情分都沒有。

丁元施想幫著調和解釋,即便林寒見看上去沒有生氣,但他總覺得不妥:“姑娘,其實——”

“丁叔。”

沈棄出聲,好似才注意到他們在說話似的,“前些日子你想要的那樽白玉像,我著人找回來了,你去羽三那兒取一下吧。”

丁元施張了張嘴,心中又是一聲嘆息:“……是,多謝閣主。”

沈棄靠在藤椅上,身下鋪著當今最好的綢緞,並著柔軟的靈狐皮,他整個人就像是陷進去了,安逸舒適得令人咋舌。他間或伸手翻過一頁書,修長的指節一看便是連日光都少見,白得比瓷器更打眼。

院中只剩林寒見和他兩人。

林寒見不過是忍不住望著他這渾身細膩的皮肉與顯而易見的享受,多看了兩眼,沈棄便問:“看我做什麽?”

“閣主恕罪。”

林寒見拿出了身為下屬的萬能回復。

沈棄動作停了半拍,意味不明地望著她,稍許,才道:“你辦事利索,何罪之有。”

他又準備要陰陽怪氣了。

林寒見心想。

沈棄卻道:“你會下棋麽?”

“……略懂。”

林寒見謹慎地措辭,擡眸,短暫地掃了眼沈棄現在的表情。

還很平和。

沒有生氣的跡象,更像是在思考。

沈棄敏銳地對上她的視線,用一種商量地口吻,道:“我們下盤棋吧。”

林寒見稍顯遲緩地點了下頭。

不怪她反應不及,是沈棄這人素來只和自己下棋,坐在棋盤前,頗有仙風道骨的意境,同時不與人相近。林寒見對下棋這事確實只是“略懂”,每每視線從沈棄的棋盤上掠過,都有種大腦瞬間被高等數學題占據的錯覺。

他們對座在一方碧玉棋盤前,材質稀奇,加上制作的工藝,當世僅存。就算是打碎了這棋盤,拿出去殘次品,憑借本身的固有價值,養活半座城池不成問題。

沈棄執白子,讓林寒見先行。

按理來說,下棋不該交談。

沈棄先開了口,提起邢家的事,林寒見順著回,聊七聊八,一邊分心顧著棋局,一邊又要回話。

林寒見突然問了句:“若是閣主有一天喜歡了哪個人,會是什麽樣子?”

沈棄執棋的手穩穩落下,沒有猶豫地道:“大約,也不會多麽特別。”

林寒見不服:“閣主怎麽能輕易斷定未來之事?”

要追溯這點幾不可察的反叛心,是從沈棄說出那番話開始,他確實有高高在上的資本,對弱小者的失敗和悲慘歸功於強者有能力去做到。這想法可以辯論出不下百種的角度,林寒見不做多解,但她可以心存不爽。

“世間情愛,見得多了不過就是那般。”

沈棄輕輕地掀眼望她一眼,視線再次落回棋盤上,“得到和得不到,得以圓滿和諸多求不得,能有什麽樣的新意。”

“閣主在曲解我的問題。”

林寒見想了想,道,“換個說法,若是將來閣主喜歡的女子,不喜歡你,那要怎麽辦?閣主也要同邢公子一般,使盡了手段去得到嗎?”

沈棄坦然道:“不然呢?”

林寒見一時失語。

沈棄又行一子,將她的大片棋子圍殺,與之相反的,是他維持著溫然的嗓音:“既然想要,自然要想盡辦法得到了。”

林寒見又道:

“可是,如果想盡了辦法都得不到,那人就是不願意來到您身邊呢?”

沈棄終於停了所有的動作,安靜地擡眸,目光幽暗淩厲,與她四目相對:“你這話,對我的怨氣著實很大了。”

光影沿著樹葉枝丫切割,在棋盤上又形成短暫的錯落之象,日光微移。

林寒見腳底竄上一股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