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陸折予循著攝骨香的蹤跡尋找, 最終抵達一片湖底,只有攝骨香的瓶子;岸邊有打鬥的痕跡,殘存著的刀劍殺氣附著在幾棵大樹上, 貿然觸碰便會被這點痕跡所傷, 像是被鋒利的草劃到了手。

陸折予揮劍,將殘存的殺氣盡數清理, 同時注意著附近有沒有散落的事物能夠充當線索。

沒有任何疑似的物品或是記號。

翙閣做事向來周全,即便林寒見當時可能給他留下什麽記號, 大約都會被掩蓋;更別提, 林寒見大概率是在被圍捕,哪兒還能有多余的精力做別的事。

陸折予即刻折返, 再次去找沈棄。

沈棄住在他自己的私宅裏。

他外住時各種私人要求和準則尋常人都難以達到,於是便在每座城中都買了一處宅子, 專門用來落腳。

陸折予在門口處被攔下,不耐煩地剛要出手,丁元施從裏面迎上來,行色匆匆:“陸公子,我家公子如今情況不好, 無法見客,還望陸公子見諒。”

這話聽上來像是唬人玩兒的, 前不久他們還在交手, 一轉眼人就“情況不好”,還是在這種關鍵時刻。

陸折予好歹和沈棄認識多年, 頓了頓, 問:“他怎麽了?”

“這……”

丁元施總不好說是你們在搶的那位林姑娘誅心後的效果吧, 當著陸折予的面提這個, 萬一又打起來真是要手忙腳亂了。

“不便說就罷了。”

陸折予並不勉強, 他望了眼院內,仆人下屬都安靜地快步來往,不敢懈怠。他閉了閉眼,很快睜開,還是做不到完全置之不理,“你們此次出行匆忙,是否未帶醫師?”

翙閣中有專為沈棄調養身體的醫師,不算底下養著的,嚴格來說有三名。

丁元施看了看陸折予的神色,頷首:“陸公子猜得極對,索性隨身的各類藥丸都還存著,勉強還能夠應付。”

丁元施說話留了點心眼。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陸公子已經和自家閣主決裂,將情勢說得太壞反倒是給人留了可乘之機。

陸折予對他的話沒有太多反應,將心中的話坦誠相告:“臨城距醫聖常居的處所不遠,若有需要,我可去將醫聖請來。”

當世被稱為醫聖的這位,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亂跑、不愛束縛。和翙閣裏的那些醫師不同,他治病有些隨心所欲,而且方法大膽創新,這點有利有弊。

最重要的是,醫聖近些年沒怎麽出診過,聽說是藏在深山老林裏研究醫術,普通人想知道他的蹤跡都難。可若是身為陸家大公子的陸折予去請,本家為陸家旁系的醫聖,肯定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丁元施一愣,對著陸折予長拜:“多謝陸公子好意。”

陸折予神色漠然,冷淡地道:“不必。”

說完,他躊躇了一下,大概是聽完了丁元施的話,不知道他這是拒絕還是別的什麽,有點兒不太知道是不是該直接走。再者,他來時的目的全泡了湯。

“陸公子請留步。”

丁元施算是能拿主意的人,也只有他能毫不請示地先自作主張,“陸公子大約是有事想跟我們閣主談,不妨去廳中稍候片刻,待閣主情況好些了,我便稟告閣主。不知陸公子意下如何?”

陸折予應了。

丁元施命人給他上茶,小心侍奉著,又轉身去沈棄那邊。

片刻前,丁元施萬萬不敢出言挽留陸折予,可陸折予的那番話令丁元施意識到,陸折予這個人本身該有的模樣——拋開了這次的事,陸折予和他們慣常見到、設想出來的那類人,都不一樣。

……

沈棄的意識稍有渙散,但未暈厥。

暗衛離他最近,最先知道他情況不對,伸手去扶沈棄,沈棄卻很抗拒,手指縫的鮮血滴落在地上,揮手讓暗衛們離開。

暗衛看他簡直是下一秒就能斷了氣息的模樣,還是沖出去找了丁元施。再回來時,沈棄已經伏在桌邊,手指緊緊地握著桌沿,不知道是在抓住什麽,死活都弄不開。

“不必送閣主去榻上了。”

丁元施當機立斷,接過了溫帕子替沈棄擦拭唇邊的鮮血,壓著嗓音吩咐道,“去拿幾個軟墊來,讓閣主靠著。”

沈棄醒得算快,比丁元施預想的情景好太多。

“閣主,你此刻感覺如何?”

沈棄擡了擡手,是制止的意思:“無事,都下去。”

丁元施不肯走。

他還注意著沈棄的表現,及時的為他奉上一杯溫水。

沈棄是丁元施看著長大的,丁元施曾有妻子,愛之極深,卻被歹人殺死,他也一生無後。這話說出來大不敬,丁元施確實是將沈棄當成半個兒子看的。

“你有話要說?”

沈棄喝了口清水,嗓子被倒湧的鮮血刺激了,嗓音有幾分破敗的喑啞,飄忽著落不到實處,“陸折予來了吧。”

丁元施知道瞞不過沈棄,輕點了點頭,怕驚擾了什麽:“陸折予正在廳中等候,閣主現在就要見嗎?不如,稍作歇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