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群曾經欺負過林寒見的侍女,見著沒有受到懲罰,便認為林寒見只是初來乍到,憑著莽勁敢和她們叫板。此後,凡是見著了林寒見,這些人總要上去說道兩句,偶爾會推搡兩下。

要依著林寒見本身的性子,她肯定容不下這種事,但她有意塑造一個和自己原本性格不一樣的人設,即是不同於當年引慕容止動情的那個人設。

她忍了。

不過挨打是萬萬不可能的,連推搡都碰不到她的實處,林寒見雖然盡職盡責地實施計劃,卻沒有白受欺負的愛好。

只是她被欺負這事還是落到了郁芙的眼裏,郁芙心裏有氣,為她抱不平,在屋裏說了幾種辦法,繞來繞去,左右離不開是要去魔尊大人面前說說理。

林寒見勸道:“算了,魔尊大人日理萬機,不會管這些小事的。”

她算是看出來了,魔宮以魔尊為首,上行下效,不正之風盛行。

這要是個從內而外的銅墻鐵壁,她當初也不敢冒冒然和人起爭執了——話說回來,也應當不會有那麽多室外的聚眾編排之事。

郁芙不平地反駁:“難不成就任由她們這麽欺負你?你看著是個硬氣的,怎麽不知道還手呢?”

“上次還手了嘛。”

林寒見道,“還手之後就受傷了,差點摔了公子的賞賜,得不償失。索性不和她們爭,任她們隨便詆兩句又損失不了什麽。”

郁芙還是生氣,難得嘴裏說了些沒輕沒重的話。

一般人確實不知道慕容止能聽到這麽遠的地方來,就算是高修為者之間也不能隨意的類比。這與慕容止修煉過的功法有關,萬事萬物皆入眼中,如此才能悟世間。

“不如——”

郁芙提議道,“你去求公子為你做主吧?”

林寒見不置可否,只是說:“你還是幫我想想辦法,怎麽才能讓公子出來走一走吧。他身上似乎有傷,卻又成日悶著,這樣可不好。”

郁芙嫌棄道:“被我發現後,你現在當真是一點掩飾都不做了。”

林寒見跑出去幾步,沒心沒肺地回首沖她笑:“郁芙姐姐,我先去送公子的膳食,今日你的活兒我都包了,你可得好好地幫我想辦法!”

話是這樣說,實際上現在慕容止身邊大部分的活兒都是林寒見包攬,尤其像近身的一些事,郁芙半推半就全都交給她。

慕容止也沒有過異議。

有時候,郁芙甚至懷疑,慕容止真能記得她們誰是誰麽?還是單純地透過她們在看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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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今天的菜色很不錯呢。”

林寒見穩穩當當地走過去,一面例行地詢問,“外面的陽光十分好,照得人暖洋洋的卻不燥熱,要是能在院中的亭子裏用膳,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本以為慕容止會像平日一樣沉默拒絕,林寒見端著膳食的手都要落下了。

慕容止卻道:“那便到屋外去吧。”

林寒見動作止住,不敢置信地擡眸望他,歡快地道:“好啊!”

屋外用膳並無尤為特別之處。

只是天朗氣清,晴空遼闊,長日悶在屋內的人乍然出來,光是感受到那份微風的吹拂,鼻端嗅到了隨風而來的陣陣若有似無的花香,整個人都跟著不覺放松了,好似心上塵埃一朝掃盡。

林寒見為慕容止布好了菜,往後退開兩步,宛如一位躊躇滿志的新任導遊,開始對周遭環境進行全方位不間斷式的美好誇獎,務必要使慕容止得到身心最佳體驗。

難得的是,這次慕容止沒有打斷她。

只是在她說完了大段話後,不溫不火地問:“不說了?”

林寒見毫無陰霾地道:“公子不嫌我煩的話,我還有好多話想說。”

慕容止伸手去拿茶杯,寬大的袖口些微滑落,露出他腕上的檀木珠,以及檀木珠下隱約的傷痕,自手臂蔓延至衣袖內,看不清具體全貌,卻能窺見幾分猙獰。

“平時沒人聽你說話麽?”

林寒見啞然了一瞬。

她近期隱約有感覺到,慕容止有些時刻對她很刻薄。是那種毫不掩飾的刻薄與尖銳,分明他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得似乎不錯,與往日無甚差別,偏偏能拿完全不像是他性子的話來戳她心窩子。

“有……沒有……”

林寒見猶猶豫豫的,說不出個具體,臉頰早已紅成一片,連帶著耳根和脖頸都未能幸免,窘迫得無地自容,“我、我是不是吵到您了?”

慕容止不語。

他清淡的視線從林寒見臉上劃過,望著自己的手指,亦或是望著手中的茶杯,有些出神。

林寒見局促地行禮,小聲道:“我以後一定控制自己,不再多言,請公子勿要氣壞了身子。”

這話說出來,在林寒見看不到的上方,慕容止的表情頓時變得極為古怪,像是見著了什麽令人作嘔的東西,強忍著不適,可眼底還是泄露了心中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