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領主的書房裏。

據說是名為“多利亞”的領主夫人坐在窗前的沙發上,臉頰上的紅暈和她的憤怒與驚恐一同燃燒著。她緊緊盯著看起來安然無恙的秦放,嘴裏不斷流瀉出刻薄而惡毒的咒罵。

比如什麽“喪門星”啦,“魔鬼”啦,“陰險惡毒”啦……總之罵得毫不留情,但也單調乏味。落在秦放身上真是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秦放沒有出聲打斷。

因為領主夫人每一聲咒罵出口,領主的臉色就更陰沉一分。最後,在罵道“血統低賤、連做領主的侍從都不夠格的野種”時,領主終於爆發了:“夠了!”

領主這一聲低吼,連書架都仿佛震顫了一瞬間。

領主夫人一個激靈,臉色霎時間蒼白了起來。

“你斥責我?”她尖叫著喊出了領主的名字,“卡薩爾·莫蘭,你居然在一個私生子面前罔顧我的尊嚴,出聲斥責我?”

“……我是你的妻子!我為你生育了一個兒子!你——”

“停止你的無理取鬧,多利亞。在我娶你之前,你早就知道戈爾多的存在。戈爾多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你不能接受他,你當初就不該嫁給我。”領主那雙冰藍色的雙眼裏仿佛蘊含著淬了雪的光芒,“多利亞·凱蘭斯。如果你不屑做我的妻子,不屑做領主府的女主人,我們可以就地結束這段婚姻。”

領主夫人瞬間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雞,震驚過後,只能靠胸口不斷的起伏來彰顯自己的怒氣:“……不,教會不會同意我們離婚的!”

領主擡頭看了領主夫人一眼,那眼神卻讓領主夫人瞬間失去了信心。

“……我不會輕易提出離婚這件事。”領主摘除了自己的手套,然後把它們摔在了一邊,“但是這次你真的過分了,多利亞。阿利安娜把事情都和我說了一遍。你把戈爾多關進了塔樓裏,不僅克扣他的食物,甚至在他發燒的時候依舊持續監禁他——你是在殺人,多利亞!”

“我解釋過了,那是因為他想害伯裏恩摔下馬,我實在是太過生氣,所以才把他關進了塔樓!”領主夫人狠狠地剮了秦放一眼,“你知道他生病之後,他身邊的那個老奴是怎麽讓人傳話的嗎?‘放我們戈爾多少爺出去,否則等領主回來,你們誰也別想好過!’哈哈哈,多麽囂張跋扈的主仆啊!可我是你的妻子,在你不在的時候,我才是掌管這個家裏一切事務的主人——他們有給我身為領主府女主人應有的尊重和敬畏嗎?在我的兒子險些被謀害之後,我難道還要對謀害者卑躬屈膝、隨意指使?”

領主:“多利亞,你這是在強詞奪理。”說著,他將視線投向了秦放。秦放適時地露出了一個無辜中帶著迷茫的表情:“……很抱歉,父親,我不記得這件事。”

“那個時候你已經在發燒,當然什麽都不記得。”領主善解人意地把這段插曲輕描淡寫地跳過,面對滿臉病容、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兒子,他也有意地開始克制自己的怒氣,“不過,剛才她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戈爾多,夫人說你在伯裏恩的馬上動了手腳……關於這件事,你有什麽解釋?”

秦放心想,我能有什麽解釋,我什麽都不知道。

於是他回想了一番,直視著領主那雙冰藍色的雙眼,淡定地回答道:“我不記得有這麽回事。”

領主的神色緩和了一些。他位高權重,還是能分辨出一個十歲孩子的謊言和真話的。

“好孩子。”他低聲說道,“我相信我的戈爾多不會做這種事。”

一旁的領主夫人瞬間被氣得七竅生煙:“你怎麽能否認這件事?伯裏恩險些摔下馬的時候你就在身邊,當天伯裏恩在和你比試劍術的時候贏了你,你心裏妒忌他,所以才對他下手——你還想狡辯什麽?”

“……只因為伯裏恩差點摔下馬時戈爾多在身邊,你就覺得是他下的手?”領主說,“多利亞,我真希望你脖子上的腦袋別總當個擺設。”

秦放:“噗……咳咳咳。”

秦放差點笑出來,但是他機智地將笑聲轉化成了咳嗽,否則領主夫人非上來手撕了他不可。

“伯裏恩呢?”領主皺著眉頭說,“把他叫來,讓他把事情敘述一遍。”

“伯裏恩自那天之後受了驚嚇,哭得停不下來,正好教會派遣了牧師到穆塞城進行集會,我托人把伯裏恩帶到了我的父母身邊,一同參加集會。”領主夫人怒氣沖沖地說,“聆聽聖主的福音,伯裏恩一定能從死神的陰影裏擺脫出來。實在不行,還有牧師的治愈術能為伯裏恩消解苦痛……”

“可憐我的伯裏恩只能坐在馬車裏,經受寒風的侵襲和路途的顛簸,大老遠趕去請求牧師的治愈。”領主夫人捂住臉說,“你為了這個私生子,卻讓人去請來了亞特裏夏·霍恩……你究竟給霍恩府送去了多少珍寶,才把人請到家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