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答案

她出門, 去跟陳尚道別。

陳尚在馬房裏給馬喂草料,並給馬裝鞍具。他猜到韓福兒的意思,知道她將要出遠門, 所以一早就在收拾了。他牽著那匹白馬,對她說:“咱們早點出發, 晚上還來得及趕到驛站休息。”

阿福說:“我跟嫂嫂商量了, 讓你留下。”

陳尚有些迷茫說:“你不帶我一起去嗎?”

阿福說:“我想, 這次帶小五小六去就夠了。”

陳尚說:“我可以保護你。”

阿福說:“有他們兩個人保護我就夠了。”

陳尚說:“你不信任我嗎?”

阿福說:“我走了,悅兒還在這裏。他比我重要。我知道你對陛下的忠誠。陛下曾讓你保護我,而今我不需要你的保護。請你留下, 保護好韓悅。從今往後隱姓埋名, 像種子一樣埋藏進泥土裏,保護他平安。他是陛下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了。我想呵護他,可我沒有辦法。既不能讓他堂而皇之地叫我母親, 而今又不能陪在他身邊,親手養育他。只能將一切托付給你。”

陳尚說:“你會見到他嗎?”

她說:“我不知道。”

陳尚說:“你還會回來嗎?”

她說:“我不知道。”

陳尚說:“好。”

韓烈得知陸元君掩護她, 悄悄離去, 大發脾氣。

或許他之前話說的不夠重,意思表達的不夠明白。他拒絕韓福兒跟雲郁相愛, 拒絕韓福兒嫁給雲郁,拒絕韓福兒跟這個人扯上關系。雲郁還是皇帝的時候, 他便拒絕,而今淪為階下囚, 他更拒絕。陸元君見他怒發沖冠, 暴跳如雷,有點吃驚,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生這麽大的氣。直到韓烈說漏了嘴, 承認已經給她定下了一門婚事,對方的使者現已經帶著聘禮在半路上,馬上就要到青州,等著迎娶她過門。那人名字叫賀蘭菩提。

“這事你怎麽不早說?”

陸元君吃驚道:“太原王不是剛薨,世子這就要娶妻?未免也太不合禮儀。”

韓烈道:“而今這種時候,誰還顧那麽多。”

賀蘭菩提原本是和雲氏定下婚約的。而今太原王身死,賀蘭部又造了反,這個婚約,只能是作廢了。賀蘭菩提現在的處境很尷尬,雖身為太原王的嫡子,部落的權力卻被賀蘭麟竊取。這位太原王世子,不得不趁著賀蘭麟南下討伐洛陽的機會,拉攏他父親的舊部,以圖自強。韓烈此時在青州,孤立無援,也需要聯結其他力量壯大自身,遂同賀蘭菩提暗通款曲。這門婚事,已經板上釘釘。

陸元君道:“你跟賀蘭菩提暗中聯結,不怕得罪賀蘭麟?”

韓烈怒氣沖沖道:“賀蘭麟是個什麽東西?這人鼠目寸光,有勇無謀。他大逆不道,已經犯了眾怒,要死只是早晚的事。我得為自己的前程考慮。雲氏已經完了,一敗塗地,你讓她去找一個死人做什麽?她蠢,你也蠢?”

陸元君覺得自己的丈夫未免太勢力了一點。皇帝還未被囚的時候他可還不是這幅表情。雲郁在位,他可是畢恭畢敬,生怕不夠謙卑,不能討君王歡心,而今臉變得這樣快。陸元君說:“他畢竟是皇帝,對你有恩。當初在河陰,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你別說加官晉爵,連性命都沒有了。好歹為人臣子,即便你跟他不是同一路人,見死不救,也不必說這些風涼話。”

韓烈忍著怒氣,沒有對妻子發作。

陸元君跟他是夫妻,怎會不知道他的為人?韓烈向來見風使舵,看人下菜,一肚子鬼心眼兒。這世道,人要想活命,想不被人欺負,就不能太老實,就需得狡猾。善良不會被感激和敬仰,只會被當做軟弱和無能來踐踏。陸元君心裏認可韓烈的處世,並不認為自己丈夫有什麽錯。她覺得韓福兒,跟皇位上的那個人一樣,都太善良天真。皇帝要是真狡猾,就應該明白,對韓烈,對賀蘭氏這些人,是不該抱任何憐憫和希望的。可惜,畢竟是錦衣玉食,長在繁華都市中,沒見過真正的背叛、殘忍和殺戮。羊群吃慣了草,鬥不過老虎和獅子。

可能是因為這世道太殘酷,對這樣善良天真的人,她反而有點憐憫了。

“你了解自己的妹妹。”

她對韓烈說:“你知道她的弱點和軟肋,她卻絲毫不了解你。在她心裏,你還跟她兒時的兄長一樣。你別傷了她的心,讓她失望。”

韓烈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陸元君:“她和你,不是一樣的人。你要的東西和她不一樣。你要錢要權勢,處處圓滑,衡量利弊。她卻只喜歡那人,別的都不管。”

韓烈咬牙說道:“她大錯特錯!我會親手將她捉回來,告訴她,她這樣做,愚不可及。我替她做的才是最好的選擇。她得聽我的。”

韓烈大步跨出門,提了鞭子,騎馬出去追,又哪裏能追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