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移(第2/2頁)

莒犁點點頭,又搖頭:“我不想吃藥,那藥太苦了。吃了也沒什麽用。”

蕭贊道:“那藥就是個安心凝神的。你只要安安心心休息,別東想西想的。那藥不想吃,便不吃了。明天我就讓人倒了去。廚房裏熬的新鮮的鮑魚羹,我讓人盛來給你吃。”

莒犁知道弟弟回了洛陽,這些日子心情總算好轉了些。蕭贊讓人盛了新鮮的熱粥的,一勺一勺,親手喂了她吃。

莒犁吃了粥,臉色稍稍轉紅潤了些,精神也沒那麽萎靡了。蕭贊想著她這半月來生病,都沒怎麽梳洗。昨日醫生診脈,已說沒有大礙,蕭贊尋思著,便讓丫鬟送了水來:“要不洗個澡吧?病這麽久了,好不容易痊愈了,洗個澡,去一去晦氣。”

他舉止比前幾日親昵了些。

因這兩個月重病,夫妻分了房睡,這幾日好些了,才又同床。只是她身子虛弱不敢打擾她,每天離著她一兩寸。都是夫妻,莒犁怎麽會看不出他的心思,由他攙著下了床,往鏡子前梳頭。

蕭贊望著她鏡中的面容,心中一縷遊絲般的繾綣。他嘆了口氣,從袖中取出那封信,舉到燭台上,將它燒了。

莒犁有些不解,問道:“你燒的是什麽?”

蕭贊道:“沒什麽,是無用的東西。”

熱水送進來,蕭贊卻把丫鬟攆出去了,要自己動手,幫她沐浴。莒犁頗有些不適,蕭贊在她面前雖有些做小伏低,但一個大男人,也不是做這奴婢丫頭做的事的,忙制止他:“你可別了,讓丫鬟來吧。你弄得我不自在。”

“讓我來吧。”

興許是因為放走了陳慶之,他心裏有些愧疚,上去替她解衣,溫柔笑道:“你是我的妻,只是沐浴更衣而已,這有什麽做不得的。你不是也替我穿衣麽。”

莒犁頭一次看他這個樣子。笑的很輕松,很溫暖,很真實。他平常對人也笑,但總有一種疏離的,帶著隔閡的強顏歡笑。很少有這樣卸下防備的樣子。她情不自禁也一笑,有些訕訕的。

蕭贊扶著她往浴桶中坐著,然後便在一旁,替她搓洗頭發,擦身,像個殷勤的丫鬟似的。莒犁好笑道:“你今天是怎麽了?受誰刺激了?”

蕭贊看著她烏黑的頭發,天鵝般修長細膩的脖頸,還有雪白圓潤的肩膀,心中動情,打趣地笑說:“能伺候公主沐浴,是下官的福氣。”

莒犁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腔滑調了。”

蕭贊笑:“我不油腔滑調,怎麽哄夫人高興,讓你去陛下面前替我說好話。”

莒犁更笑了。

她知道做駙馬,靠婦人生存,寄人籬下這類詞,一直是他心中最忌諱的。等於是隱痛,從來不拿來說。而今他肯自嘲,實在出乎意料。其實這半年來的相處,有些東西,在慢慢地改變了。

她假裝生氣,伸手在他臉頰上掐了一下。

掐了他一臉水。

她罵:“臉皮學厚了。”

洗完澡,蕭贊抱著她上榻。他一幅心急的樣子,好像餓了有多久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喉結都在滾動。她有些難為情,笑他:“你這是什麽眼神,晚飯沒吃飽嗎?”

蕭贊望著她臉笑,輕聲道:“是沒吃飽,看了你就餓。”

他橫抱著她,大步跨到床前,像盛菜裝盤兒一樣,將她放到枕上。身體低下去,一面含著她嘴唇親吻,一面單手解衣,輕聲誘惑道:“你難道不想?”

莒犁臉一熱,抱著他的腰,撫摸著他炙熱的面龐,啟唇回吻他:“別太用力了。我病才好,你疼惜著我些。”

床前的蠟燭靜靜燃燒,昏黃的光芒,照的二人面色紅潤目若流波,臉上神光四溢。她靠在他懷中,撫摸著他的臉,滿腹的話,說不出口。他摟著她的溫軟的身軀,低道:“你知道嗎?”

她仰頭望著他:“知道什麽?”

蕭贊猶豫了一下,好像有些難以啟齒。

他有些為難的樣子,她的心提到了胸口,差點以為他會說類似於,自己心中有個深愛的人,或是在別的地方有妻室、兒女之類的。

畢竟他在來魏國之前,就已經歷了很多事。

她幾乎有點不敢聽了,生怕知道他的過去,沒想到他聲音低柔說:“剛離開梁國時,我的心裏,一直懷著仇恨。想著一定要報仇。我父親本該是齊國皇帝,卻被蕭衍所殺。他殺了我父親,強占了我母親,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皇位,害我淪為無家可歸之人。我恨他,我總想著自己一定要臥薪嘗膽,一定要堅持,總有一天一定要奪回屬於我的東西。哪怕希望再渺茫。可是現在有了你,我覺得那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不再需要報仇了。只要能像現在這樣,跟你度一世,我就知足。平生再無他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