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隴頭流水(第2/2頁)

雲郁聽到賀蘭韜光,皺著眉,大是嫌惡。

賀蘭韜光進帳來,跪在地上就是一頓痛哭流涕。賀蘭逢春劈頭蓋臉就是罵,口水噴他一臉:“你還有臉在這哭?陛下讓你守虎牢關,這麽重要的地方交給你。你卻膽小如鼠,關鍵時候棄關而逃,致使洛陽失守。”

“你該當死罪。”

賀蘭韜光痛哭道:“臣自知是死罪,臣願意領罪。請陛下,太原王務必為臣弟報仇。虎牢關失守,臣弟賀蘭煦之被陳慶之所俘,押往洛陽。雲顥喪盡天良,竟將臣弟千刀萬剮淩遲。聽說武衛將軍費穆,也被他給殺了。太原王一定要為臣弟報仇,臣弟此番是為國捐軀。臣弟死的淒慘。”

賀蘭逢春道:“煦之死了?”

賀蘭韜光抹淚道:“被雲顥淩遲處死。”

賀蘭逢春怒火萬丈,大罵:“豎子小兒!何敢如此猖狂!”

賀蘭逢春道:“陛下,賀蘭韜光此番雖罪在不赦,念在其弟為國殉義的份上,還請陛下饒他一命。他老母只有兩個兒子,而今已死了一個,若再殺他,怕是要絕後了。請陛下看在臣的面子上赦免他的死罪。”

雲郁道:“而今戰事為先,他的罪,等回到洛陽後再議。”

賀蘭韜光撿回了一條命,也不敢留著礙眼,忙不叠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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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騎著馬,一路往南,打聽賀蘭逢春大軍的行蹤。

她把長頭發挽起來,穿著粗衣布袍,打扮成個道士的模樣。身上披著蓑衣,頭上戴著鬥笠,晴天的時候用來遮太陽擋風沙,雨天的時候用來擋雨。她怕被人瞧見是個弱女子,容易遇到壞人,所以故意把鬥笠壓的很低,又用黑色的紗布蒙著臉,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頭。隨身還帶著一把短刀防身。

這身裝扮還挺有用。

路上但凡遇到人,見了她,都立馬躲的遠遠的,以為她是什麽土匪強盜。

別的沒有,倒是騎馬的技術進步了很多。

她想起原來騎馬,還是雲郁教她的。他帶皇後和禁衛軍去郊獵,她不會騎馬,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不肯起身,他就發了脾氣。結果,後來還是他教她騎的馬。教她怎麽上馬,怎麽控制韁繩。她其實學的還不太會。跟陸元君說了要走,從馬廄裏挑了一匹耕地、磨麥子的馬,裝了轡頭、鞍子就騎著出發了。最開始兩天還很不習慣,總有點搖搖晃晃的,騎不穩,第三天就適應了,速度也快起來。馬跑起來時,感覺耳畔呼呼的風,好像在飛。

她不認得路,每到一個村鎮就跟當地百姓打聽。對方聽她說要去安陽,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或問:“安陽在打仗,你去那幹嘛?”

又有說:“皇上駕崩啦!現在換了新君啦!”

阿福大吃一驚:“皇上駕崩的消息,你們是從哪聽來的?”

哪聽來的?反正到處都在傳,謠言滿天飛。阿福不敢輕信,繼續往南行。她帶了半個月的幹糧,渴了的時候,就喝羊皮水囊裏的水,餓的時候就拿出幹的面餅咀嚼。天黑就找旅舍休息,沒旅舍,就在人家的柴房或者牛棚下借住一晚,或是隨便找棵大樹下,生一堆篝火。幾日下來,身體就消耗的厲害,四肢酸痛。

那天傍晚,經過一處荒村,天已經快黑了,找不到方向,又遇不到行人問句。她在那荒村裏迷了路,一個人騎馬轉了好久好久,怎麽都出不去。她看著紅彤彤的夕陽從西邊的天際漸漸墜落,黑色的天幕一寸寸籠罩過來,好像一個朝代的結束。她看著那輪夕陽,心中驟然湧起一種悲哀之情。

風起雲湧的傍晚,絢麗彩霞在天邊鋪染出光輝奪目的顏色,蒼山如海,殘陽如血。大風卷著平崗,曠野蒼茫,野草如烈火熊熊燃燒一般,勃勃地滋長著。她感覺自己成了荒野上奔騰的野獸。

她依稀聽到耳畔有人在唱歌,悠揚的調子,時有時無,唱著一首北地的民歌。

“隴頭流水,流離山下。”

“念我一身,飄零曠野。”

她住了馬,向四野望去,卻看不到人。只看到枯黃中夾著碧綠的蒿草,比人頭還高,一望無際地向天際延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