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翻盤

高道穆將剩下的煮熟雞肉裝在碗裏, 扣在鍋底下。這半夜,眾人都休息了,雲徽鬼鬼祟祟爬起來, 躡手躡腳來到放雞肉的地方,悄悄揭開鍋子, 撕了一條雞大腿兒, 囫圇地塞進嘴裏吃了, 把雞骨頭往草叢裏面一扔,抹了抹嘴巴擦擦手,趕緊回火堆旁裝睡。

第二天, 大家一看碗裏, 少了個雞腿,立刻詢問是誰吃了,沒人敢應承。大家擔心有野獸, 或是夜裏有人潛入,四處一找, 結果在草叢裏找到雞骨頭, 昨天守夜的一個侍衛支支吾吾,說是看到雲徽偷吃。那雲徽嫌丟人, 打死不肯承認,惱羞成怒, 差點動起了手。吵鬧聲太大,把雲郁也驚動了, 出來一問究竟, 結果是為了一只雞腿子。雲郁一陣淒涼又好笑,安慰雲徽,說:“侍中一路辛苦。朕昨夜已說了, 將雞賞給大家分食,怎能說是偷。”把剩下的雞肉賞給雲徽吃了。

雲徽面紅耳赤的,紅著臉謝了恩典。

雨停,繼續上路。

行到河梁時,有人追了上來。

雲郁只當是陳慶之的人,嚇的飛快打馬奔逃,哪曉得對方竟窮追不舍,一邊追還一邊大叫:“陛下,陛下,等等。”雲郁感覺不對勁,對方馬蹄稀疏,好像人不是很多,遂停下了馬。

原來是禁衛軍的楊侃追來了。

楊侃騎著馬奔來,叫道:“陛下北狩,怎不叫上臣。臣一路找的好辛苦。”

雲郁奔逃了好幾日,一臉的風塵。聽到這聲陛下,再見楊侃也是渾身狼狽,胡子拉碴的,臉都黑瘦了一圈,不免有些感動:“楊公怎麽也追來了。”

楊侃追了他一路,幹渴的嗓子冒煙,嘴皮都裂了,說:“臣聽說陛下離開洛陽了。陛下去哪,怎麽不知會一聲,帶上臣。楊氏一門,只忠心陛下一人,陛下怎能棄臣而去。難道是陛下不相信楊氏的為人,怕臣會出賣。”

雲郁感慨道:“不是朕不相信楊公。只是楊氏家眷都在洛陽,楊公若是逃了,恐牽累楊公家人。朕怎能為一己之私連累你上下老小。令侄楊逸已經隨侍朕的身邊,朕明白你們的心意。”

楊侃道:“陛下仁心。臣也擔心這個,所以臣這次出來,把家眷都帶上了。”

不一會兒,楊氏的家眷也都趕了上來,雲郁一看,上百號人,男男女女,著實有些心驚。楊氏雖然忠心可嘉,但這麽多家眷跟上,勢必會拖慢行程,而且一路沒吃沒喝的,著實麻煩。

雲郁心中為難,但又不好拒絕楊侃一片真心,道:“楊公至誠,朕心中甚是感動,既如此,那就此番辛苦楊公,與朕同擔風塵了。”

楊逸看到他叔叔來了,心中一塊石頭落下,道:“侄子本來擔心,怕自己走了,會牽累叔叔。而今看到叔叔們都來了,侄子也放心了。”

楊侃將他一頓罵:“你我皆是陛下的臣子,都當誓死追隨陛下。這等大事,怎可瞞著家裏人?何況至親骨肉,宗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以後萬不可如此糊塗。”

雲郁眼下急需要楊氏的支持,但怕楊氏家眷太多,拖慢了行程,遂私下叫過了楊逸,讓他去勸說,叫楊侃先將家人送回弘農安頓。

楊逸其實心中也疑惑,怎麽叔叔也跟來。他心事重重:“我一個人隨陛下北狩就是了。即便這番一去無回,也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不關乎家族。而今連叔叔也跟來,等於是將楊氏滿門的性命都壓在陛下身上。茲事體大,祖父他老人家同意麽?”

楊侃道:“你懂什麽。在外人眼裏,弘農楊氏,早就跟陛下是一條船上的了。這種時候兩頭觀望,反而惹得陛下多心猜忌。雲顥的品性,我最清楚。我跟他打過交道,這人性子暴虐,不是天下之主。楊氏而今只有忠心追隨陛下,才能保全門戶。”

叔侄商量一通,楊逸也認為帶著家眷,不便逃難,還是先將家人安置回老家穩妥。遂托付了家族中一個叫楊坤的年輕子弟,讓他帶著家人回弘農,楊侃楊逸則隨雲郁繼續北逃。

雲郁到達河內的安陽縣,便停了下來。

此時,雲顥登基的消息,已經傳開了。陳慶之沒有攻城,雲顥寫信勸降了百官。文武百人共至郊外,迎接雲顥入了洛陽,次日,即皇帝位,改了年號為建武。但洛陽以外,並沒有地方州郡響應他的尊號。

雲郁看到了機會,他決定不走了。

雲郁做了一個非常危險大膽的決定。

這夜,他在一間被廢棄的茅草屋內,睡不著,思考半夜後,讓高道穆點燃蠟燭,借來了紙筆,寫了一封詔書。

詔書只有幾十個字,意思非常簡單。雲顥做亂,朕駕幸安陽,詔令天下勤王。

高道穆拿著這封一字千鈞、燙手的詔書:“陛下,真的要發?”

這樣做太危險了。

勤王不是自己說了算,要是詔書發出去,沒人來勤王,反而暴露了行蹤,把陳慶之或者雲顥引來,那就是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