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忌踏青 “公子算卦嗎?”

中午的時候, 江邊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夏修言坐在窗邊,最早注意到江邊的動靜。只見遠處江岸人頭攢動,忽然擁擠起來, 像是外頭的人要往岸邊擠, 岸邊的人卻想往外沖。人聲由遠及近, 越來越大,到最後坐在醉春樓中的客人們也漸漸聽見了響動。

雅宴上有個士子正作詩, 念到一半整個屋子裏已無人再聽他念什麽了。李晗風也朝窗外看去, 他想起先前秋欣然替禮部算的那一卦,心頭湧上點不好的預感。果然沒多久, 岸邊就傳來有人落水的聲音——

先是一個人掉進了江水裏,人群擁擠起來,很快接二連三地有人落水, 有些是叫人擠下去的, 有些是迫不得已自己跳下去的。再過一會兒,忽而傳來“殺人了”的驚呼聲。曲江亭那兒頓時擠作一團,木橋吱呀作響,看得遠處圍觀的人心驚膽戰, 若是橋斷了, 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一時間男子的叫罵聲,婦孺的哭聲也遠遠傳來。

李晗風從座位上站起來,立即吩咐身旁的侍衛去江邊查看情況。孫覺也忙派人去樓下探聽消息, 一邊安慰道:“無妨, 為防出事今日京兆尹在江邊加派了不少人手, 應當很快就能平定下來。”

他這倒也是實話,曲江宴雖延後了,但地方巡防還是加派了人手。本是想著以防萬一, 沒想到當真出了這種事情。只怕京兆府尹得到消息後,不必等言官彈劾,就要先一步上奏請罪了。

不過多久,兩岸巡防的禁軍趕到,會水的紛紛跳下江去救人,剩余的則在岸邊疏散百姓。這樣過了一陣,江邊的動亂才算漸漸安定下來。但夏修言見京兆府的人手卻還未撤退,依舊把守在曲江亭附近,心中隱隱生起幾分不好的預感。

很快方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衛也回到了酒樓,回稟的情況與二樓看見的差不多,還來不及松一口氣,那侍衛又附耳在李晗風耳邊說了幾句,眾人便眼見著他神色一變,面色鐵青地站起來,起身同座中眾人敬酒,露出些惋惜的神色:“府上有事需先行告辭,今日不能久留,還望各位見諒。”眾人雖不知究竟出了何事,但見狀也紛紛回禮不再挽留。

夏修言跟著從醉春樓出來,下人已備著馬車在樓外等候。李晗風打算先送他回公主府,卻不想對方站在馬車旁肅然道:“江邊出了什麽事?”

李晗風稍稍遲疑,同他附耳道:“韋大人遇刺了。”

“羽林軍統帥韋鎰?”

“是他。”

“怎麽回事?”

李晗風搖搖頭:“聽說今日韋大人等人包船遊湖,忽然遭到刺客襲擊,具體情況卻是不知。”他說到這兒微微一頓,又湊近些,同夏修言低聲道,“但前幾日瓊州傳來消息,章永的小兒子章榕在半路逃了,負責押送的官兵害怕擔責遲遲不敢上報,這消息才傳回長安,恐怕還沒有幾個人知道。”

夏修言神色凝重:“你懷疑刺客是他?”

“章永勾結迖越人的密信是韋鎰派人搜出來的,章永一死韋鎰順理成章接任羽林軍統領,你說章榕回來最想殺誰?”

夏修言不作聲,李晗風看他一眼又說:“這件事情同你也有關系,若是今日抓不住章榕,後患無窮。”

罪犯之子潛逃,朝廷命官遇刺,上巳節江岸百姓落水,這其中或許還要牽扯出勾結迖越人的舊案……樁樁件件都夠朝廷頭疼。

夏修言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去江邊看看。”

李晗風大吃一驚:“如今可不是看熱鬧的時候!”

夏修言鎮定道:“我心裏有數,不去一趟我不放心。”

李晗風見他神色不似玩笑,惴惴看他一眼,沉默片刻才道:“修言,你是不是正生我的氣?”

夏修言微微一頓,沒有立即作聲。李晗風心中嘆了口氣,同他道歉:“這回是我不對。”

“你太心急了。”夏修言沉默片刻,才緩緩道,“聖上疑心甚重,你私下結交舉子的行為恐叫他不快。”

李晗風神色黯然,但隨即苦笑道:“我想過這些,你自己也萬事小心。”

夏修言點一點頭,等目送了他的馬車離開,才將高旸喊到一旁,吩咐他先去江邊打探情況,自己隨後就到。他白天出來,身旁還有其他侍衛跟在暗處,高旸點一點頭隨即領命離去。

等他離開,夏修言也轉身朝著江邊走去。

剛出了遊人落水的事情,原本擁擠在江邊的人群疏散了許多。夏修言沿著江岸一路往前走,沿路有涼茶鋪子、燒餅攤這樣零星的攤販,本是準備趁著上巳節這日多做些生意,不想鬧了這一通許多便垂頭喪氣地準備收攤。

曲江亭附近有官兵嚴守,再不叫人靠近。夏修言走到那附近也不再向前,一路上聽經過的路人都在討論方才發生的事情,他倚著江邊垂楊略站了片刻,望著波光粼粼的曲江,轉頭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