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宜出遊

上巳這日春和景明,夏修言陪李晗風去曲江畔的醉春樓飲酒。

夏修言今天本沒有這個打算到曲江邊來湊這個熱鬧的,但大早上李晗風坐著馬車到了公主府外,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夏修言不想拂了他的興致,到底還是坐車跟了來。

馬車上往外看,街道人流熙熙攘攘,皆是朝著曲江亭的方向去的。新科放榜不久,循例今天該有曲江宴。曲江宴上聖上親臨,王公大臣齊聚曲江亭,新科進士們打馬而來,一日看盡長安花。這是天下所有讀書人十年寒窗苦讀,夢寐以求的一天,可惜今年的曲江宴不知何故卻是延後了。

如今坐在馬車上,夏修言也不禁隨口問了一句原由。李晗風揮開扇子,掩唇笑了笑:“你沒聽說嗎?自然是因為司天監的那位。”

坐在車上的少年轉過頭來,目光略帶疑惑。

李晗風不同他賣關子:“前兩日聖上著禮部安排曲江宴的事情,各項事情已安排的差不多了,禮部馮大人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找人去司天監找秋司辰測了一掛兇吉。按理說這也就是走個過場,定定心。不想那秋司辰一卦算出個兇來。這下好了,禮部一時也沒了主意,只能老老實實將蔔卦的結果呈了上去。聖上看了遞折,考慮一番又命禮部重新挑了個日子。”

夏修言沉默一陣,才道:“她膽子倒大。”

“可不是,”李晗風揮揮扇子,拉長了聲音,“她這一卦若是準了還好,若是今日平安無事,恐怕要得罪不少人。”

“真出了什麽事,她這一卦就不得罪人了嗎?”他聲音微沉,李晗風聽他話裏似乎隱隱有幾分不快,正詫異準備細問,馬車已停了下來,轉眼已是到了醉春樓。

二人從馬車上來下,李晗風理了理衣裳擡頭看了眼酒樓的牌匾。他們所乘的馬車華麗,他又衣著華貴,氣度不凡,一看便知不是尋常身份。一時間站在酒樓外吸引了不少目光。

夏修言剛從馬車上跳下來,便聽一聲又驚又喜的呼聲從二樓傳來。二人擡頭看去,只見臨窗的欄杆處探出一個腦袋,恰是一同在學宮中讀書的孫家世子孫覺。

“六……六公子,夏兄!你們怎麽來了?”

他身後的窗子裏又探出幾張臉,卻是生面孔,瞧著像是一群讀書人。

李晗風看了身旁的夏修言一眼,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不由清咳一聲:“倒是巧了。”一旁的人聽見這話轉開眼笑了笑,笑中略帶幾分譏諷,率先走進了醉春樓。

李晗風見他未發作,不由松一口氣忙跟著走了進去。

夥計見貴客臨門忙趕上來招待,李晗風不知同他在說什麽,夏修言落後一步,目光卻落在了鄰近窗邊的那張桌子上。那兒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像在等什麽人,模樣有些眼熟。

對方也一眼看見了他,略帶驚訝之後起身朝他走過來,擡手行禮道:“見過夏世子。”

他一身青色直裰幹凈整潔,頭發束在腦後,模樣生得端正溫厚。夏修言忽然想起他是誰了:“原司辰?”

因為先前家宴上的事情,原舟其實對這位夏世子有些不喜,但他此刻一眼認出自己,倒是頗為意外,對他挽回了幾分好感,聞言笑道:“下官如今任司天監押宿官一職。”

“恭喜。”夏修言同他道了聲賀,雖沒什麽感情,但原舟聽了又有些感動,只覺得先前是自己誤會了他,這位夏世子實在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正說著李晗風也走了過來,見了他也有些意外,笑眯眯道:“今日倒是湊巧,原押宿獨自出來踏青嗎?”原舟忙同他也見了回禮,才說:“同我師姐一塊來的,只是她如今出去買個糖人,我在這兒等她罷了。”

“你師姐?”李晗風一時竟沒反應過來,茫然地轉頭去看身旁的夏修言。見他抿了一下嘴唇,似笑非笑道:“今日大兇,她怎麽還敢出來?”聽他這話,李晗風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師姐竟是“秋欣然”,不由笑道:“秋司辰平日一身少年打扮,我倒快忘了她的女子身份了。”

原舟是個老實人,正不知這話該怎麽接,恰好孫覺已從二樓“蹬蹬蹬”地小跑下來。他同李晗風見了個禮,便道樓上請了幾位朋友正布雅宴,也請他去二樓坐坐。李晗風推辭了一番推脫不過,才看了眼夏修言的神色,為難道:“修言看如何?”

夏修言可有可無地點一點頭,李晗風唇角微微露出一個笑意,這才頗為矜持地答應下來。

孫覺領著二人上樓,經過樓梯拐角處,夏修言朝著大門瞥了一眼,見方才青衣直裰的少年已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對面依舊空空如也,還未有人落座。

也就短短一眼,三人已走上了二樓的雅間。推開門,裏頭果然如孫覺所說正在布雅宴,滿屋子綸巾儒袍書生打扮的男子,見他二人進來皆站起來恭敬拜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