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心虛(第2/5頁)

按道理是一周左右,江潮看著他失神的雙眼,忽然間有了一點私心,說:“你下周五來吧,還是這個時間。”

江潮寫好了辭呈,下周五可能是他在醫院工作的最後一天。

宋西顧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江潮忽然叫住了他,“沒有家裏人陪著麽?”

“沒有,”宋西顧回頭笑了笑,他向來膚色冷白,顯得整個人也有些冷,但笑起來卻截然相反,明艷又生動,連那雙失明的眼睛都好像乍然復蘇一般,“我是一個人來的。”

整段都拍得一氣呵成,張斐然明顯感覺郁奚比之前拍《青崖》是在鏡頭前要放松自然了許多,而且情緒也學會了恰到好處的外露,不像先前總是過分內斂,上鏡就很僵硬。

“果然合作過就是有默契。”張斐然從監視器後挪開,笑著說。

傅遊年懶散地靠著墻,伸手拆了包果汁糖,朝郁奚勾了勾指尖,像逗小狗一樣引他過去,郁奚惱羞成怒轉身走開。

“還行吧。”傅遊年就過去找張斐然。

本來張斐然還想讓他們熟悉適應幾天,現在一看覺得也沒有必要,就調了場吻戲下午拍。

“待會兒就別借位了,真刀實槍地直接拍,”張斐然稍微清了下場,不算特別過火的親密戲,還沒必要全都清走,“不然後面效果不好,還得再多來幾條。”

郁奚沒什麽意見。

但他回頭發現傅遊年還裝模作樣地去含了點漱口水,叼了片口香糖,實在無語,都不想跟他說話。

“怎麽了?”傅遊年朝他那邊走過去,拉著他到沒人的地方,低頭拿那片口香糖末端碰他的唇,“拍吻戲呢,不去漱口,就這麽不尊重前輩?還是不想跟我拍?”

郁奚想推開他去外面,被傅遊年擡起手擋住,忍辱負重地咬掉那半截口香糖,才總算出去。

張斐然跟燈光組協調好,等演員就位,結果擡頭看到郁奚過來時臉色有點泛紅。

再一看傅遊年是跟在郁奚身後出來的。

張斐然忍不住低聲跟傅遊年說:“我讓你去帶人對戲,沒讓你去招惹人家。”

“誰招惹了?”傅遊年語氣不服。

“……”張斐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有時候真的是活該緋聞纏身,別瞎浪,又帶著我劇組上熱搜。”

傅遊年悻悻地老實過去走位。

下午要拍年少時的一場戲。

宋西顧轉學差不多有兩個月了,他性格還算開朗,跟班裏男生都混得挺熟,唯獨那個坐在靠墻座位的男生不怎麽搭理他,宋西顧記得那個人叫江彥。

當時江彥的父母還沒離婚,他隨父姓,名字取的是他母親的姓,就是“彥”。

後來父母離婚,他跟著父親去了國外,就改名叫江潮。

當初兩個人恩愛正濃,給孩子取了這樣一個名字,等到分崩離析,叫起來就像是嘲諷。江潮無所謂自己叫什麽,只覺得他們很無趣,吵鬧了幾十年,撕破臉的樣子也很難堪。

“宋西顧,你又在書包裏藏什麽呢?”課間,有個男生過去拽了把郁奚的衣領。

郁奚皺著眉反手推開他,“反正不給你看。”

“切,我還不樂意看你的,”那個男生朝他擠眉弄眼,“有什麽可藏著的,大家都看啊,又不是你一個人,拿出來換著看看唄?”

群演的表情有些過於誇張,張斐然喊停,又重新拍了一遍。

宋西顧心裏咯噔一下,然後回過神來,怎麽可能,他們不會知道他在看的到底是什麽。

等課間所有人都出去打球,宋西顧才把書包裏的書掏出來。

他藏了本《孽子》,一本讓·熱內的《鮮花聖母》,另外還有《圖靈傳》,幾個月前他突然莽撞地一頭闖進了那個隱秘的世界,從此被激起無限的好奇心,也越來越明白自己可能也是屬於那個‘王國’裏的人。

而且他甚至喜歡上了班裏的一個男生。

郁奚是在教室倒數第三排,傅遊年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

教室外嬉笑打鬧的聲音傳進來,宋西顧回過頭,看到江彥蓋著件校服外套正趴在桌子上睡覺,一只手搭在桌沿外,指骨修長有力。窗外樹蔭的光影晃動著,隔著深紅的窗簾落在江彥的手背上。

宋西顧忽然想起了《春光乍泄》,也是這樣粘稠,又似血液的顏色,沖擊著人的神經。

傅遊年似乎有所察覺,他揉了把惺忪睡眼,懶散地睜開,對上郁奚受到驚嚇的視線,嘴角揚起點不懷好意的弧度,比著口型叫他:

小玻璃。

心臟怦然震動,秘密竟然這樣輕易地泄露出去。

可驚慌之余又有些隱隱的喜悅,或許他和我是同一個‘王國’的人。

郁奚沒經歷過宋西顧那麽復雜的心路歷程,他在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性向到底是什麽樣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傅遊年,從此這一點顯得不那麽重要了,反正他也不會再喜歡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