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欲擒故縱

晚上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暴雨幾乎淹沒了整片影視城,到處都是水聲。

郁奚覺得眼皮有些沉重,拍雨戲時他弄了滿手泥汙,隱隱感覺到手背有點疼,但當時沒怎麽注意,回來後才發現劃破了幾道口子,還在往外滲血。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又貼了幾個創可貼,本來都已經忘了,結果現在突然又疼了起來,只覺得火燒火燎,難以忽視那陣刺痛。

他好像天生就是比較怕疼的體質,以前練舞也總是哭得最慘,剛開始練下叉,簡直是在要他的命。

郁奚起身去洗了把臉,總算稍微清醒了一點。後面那場戲比較簡單,只是一些師門的日常片段,後期可能會剪輯到回憶殺裏。

拍完之後郁奚就回了家,明天還得早上五六點就趕到片場,傅遊年他們今晚要拍大夜,估計得熬個通宵。

《青崖》原定是四月份開機,然後趕暑期档,卻因為各種原因耽誤,拖到了六月初,導致拍攝時間非常緊張。

郁奚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發燒,回家後去沖了一包感冒藥,本來還想去煮姜湯,但是上網搜了半天,還是沒太看懂,按著一塊姜,拿刀試著切了幾下,差點切到自己的手,只好放棄這個打算,喝完感冒藥就去睡覺。

半夜時他迷迷糊糊聽到手機響了幾聲,但沒能醒來,早上起床後也沒顧得上看手機,就直接趕去了片場。

進化妝間後他才發現祁念也在,而且不知道為什麽,祁念看他的眼神很怪異。

郁奚並沒有在意,他去換完衣服弄好妝發就坐在角落沙發裏翻看劇本,等著待會兒上戲。這時他才注意到手機上有好幾條未讀消息,點開後發現大多是顧泊舟發來的。

——這段時間該去復診了,什麽時候有空,我去接你?

——你昨天淋雨了?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

郁奚很詫異顧泊舟是怎麽知道的,等到點開路湛早上給自己發的消息,才發現是昨晚那場雨戲被路透了,現在還在熱搜上掛著。

“所以這是又要出來賣慘了嗎?再一次心疼男女主。”

“幹啥啥不行,裝可憐第一名。”

“雖然但是,鏡頭裏這個角度確實還挺好看的,要是別那麽白蓮,我也可以當一秒顏粉。”

“他演我就不看了,想想之前那劇,不知道伏槐能被演成什麽樣,心肌梗塞。”

郁奚面無表情地翻看了一會兒評論,這套路他已經很熟悉了,十有八|九又是郁言做的。

如果他這次真的沒有演好,後面再煽風點火、攛掇一下劇粉和男女主粉絲的情緒,很容易像之前一樣再醞釀出一場網暴,甚至更加嚴重,畢竟這次兩位主演都是正當紅的前輩。

而且原主是有躁郁症的,又常年忍受各種慢性病的折磨,情緒本身就一直處於低谷狀態,這種情況下接連遭受打擊,自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他不會死,能病得更嚴重也好,只要他一輩子出不了療養院,那就和他這個人在郁家不存在是一樣的。

郁奚捏了捏鼻梁,他眼睛有些幹澀,耳側總是有嗡嗡的細響,剛開始他還以為是劇組各種機器的運作聲,後來發現不是。

拍攝已經到了中期很關鍵的階段,反派終於開始黑化,郁奚一身素衣,他去找師父問了自己爹娘被殺一事,結果師父遮遮掩掩、絕口不提。他又去找雲長歌詢問南淵之前到底為什麽在魔教,雲長歌似乎知道些什麽,卻也不肯告訴他,疑心生暗鬼,他去南淵房中翻找,竟然發現了自己宗族的靈玉。

“連你都在騙我?”伏槐拿著那塊玉去問雲長歌。他眼底的情緒復雜而濃重,幾夜未眠,眼角通紅。

“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雲長歌無法解釋,她沒有任何證據,只是出於相處這麽久對南淵的了解,覺得他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伏槐直到此時才發現,他這些年似乎都是個笑話,在青崖山千百個日子,抵不過南淵在這兒的半年。

根本就無人在意他爹娘的死,宗族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仿佛一捧隨地可拾的灰燼,修道修道,成仙成佛,最後修出鐵石心腸,無動於衷。

修道百年,入魔卻可能只是一瞬間,他心裏積年累月、用玩世不恭的皮囊掩蓋的恨意開始不可抑制地滋蔓。

雲長歌擡手想去拉住伏槐的衣袖,卻被他回頭時滿目蒼涼震得心中大駭,那一刹楊雀鳴被嚇得有點晃神,她完全被郁奚代入到了情緒中,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她不敢放手,知道這一次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當年那個會害羞地在她窗前放一束桃花的少年,似乎此刻開始變成夢幻泡影。

場記打了板,楊雀鳴才終於松氣。

她走到傅遊年旁邊坐下,說:“真沒想到郁奚演技還不錯,進組前還有點擔心,他之前那部劇風評太差了。不過等到這次開播以後,那些人估計得打臉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