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算了

郁奚坐在角落的塑料椅子上休息,低頭捏了捏小腿酸脹的肌肉,感覺從腿彎一直到腳踝上方內側都有些僵硬。

周小遲也在他旁邊坐下,身上穿了件寬松短袖,早就被汗濕透了,後背洇出一片濕痕。

“哥,你不熱麽?”周小遲恨不得直接坐到片場入口去,吹上幾股穿堂風。

郁奚搖了下頭,然後把手裏的小風扇遞給了他。

“不用不用,哥你拿著吧,”周小遲連忙擺手,不敢去接,他習慣了郁奚以前拒人千裏的態度,現在摻雜了一點時不時冒頭的溫和,反而心裏惴惴不安,“我去旁邊拿瓶冰水過來。”

郁奚就沒再管他,自己拿著小風扇,調到最低档,對著白袍寬敞的袖口往裏吹了吹。

他確實沒怎麽覺得熱,甚至身上都幾乎沒有出汗,只是稍微有些悶。

後面那場戲是男二第一次出場的重頭戲,郁奚擡頭看到祁念換好了衣服,正在旁邊聽導演講戲。

男二叫沈清玦,是青崖山眾弟子從小就聽說,卻從未見過的一位師叔,神秘莫測,沒有人能知道他的行蹤,包括伏槐他們的師父也不清楚。而且甚至於他的年齡和相貌都蒙著謎團,有人說他須發花白,是位長者,也有人說他年少時就勘破臻境,與天地長生,容顏不老。

雲長歌平常去後山采藥,幾次經過沈清玦靜養的寒洞,聽到裏面隱約有流水潺潺,撫琴弄弦之聲,沒忍住駐足聽了幾曲,後來那幾乎成了她和洞中之人的一種默契。

這一次雲長歌他們私自下山,南淵身上原本傷勢就重,現在為護著他們又添了新傷,魔氣入體,只能去請沈清玦過來看看。

祁念倒確實有副好皮相,雖然略有些陰柔,但換上一身白衣,妝容多了幾分病態,意外地很符合人設。

郁奚的戲份前期不是很重,基本就是每場戲裏去跟男女主搭幾句台詞,但又很零散,所以只能一直在片場待著等,找了一個空白的本子,看其他人拍戲時偶爾記幾句,或者無聊畫畫分鏡。

郁奚只是在旁觀拍攝,祁念卻總覺得是在針對他,想起那天在電梯裏郁奚對他的態度,那口氣梗得心裏憋屈。

而且郁奚的演技什麽樣,沒人不清楚,他不是科班出身,之前頭一部戲開拍進組前也沒受過幾天專業的培訓,祁念一直懷疑他能進《青崖》劇組有什麽貓膩。

尤其上周郁奚跟他經紀人鬧掰的消息在公司私下裏已經傳開了,常徹透露了一點口風,說是手下藝人背著他用不入流的手段競爭,還感嘆現在的年輕人太過於浮躁,急功近利。

“不過倒是真豁得出去,要能一直這麽走下去也算是他的本事,就是不知道人能年輕幾年。”常徹在吸煙室裏語氣無奈又帶著點兒憐憫地跟旁邊另一個經紀人說。

祁念剛開始不太相信,畢竟常徹的名聲更臭,他說的話未必有準,但看到郁奚真的接到了這個角色,他感覺再沒有其他合理解釋了,頓時看著郁奚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鄙夷。

郁奚低頭在紙上寫東西,察覺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擡眼看到是祁念,又懶散冷漠到幾乎是無視地垂下眼簾。

祁念差點繃不住那副清冷師叔的表情,郁奚總能不動聲色地把他氣死,然而心裏罵了幾百句,嘴上還得光風霽月地說台詞。

還好前幾天的拍攝,郁奚跟他都沒有同一場戲。

周末本來要去拍一場外景,結果從早上七八點鐘就開始下雨,到中午還沒停,只能臨時調整了一下拍攝計劃,拍伏槐去給小師姐送花那一場。

雲長歌為了治南淵的傷,偷偷跑去師門禁地取藥,被師父發現後關了禁閉,不許任何人去見她。

伏槐就去折了幾枝桃花,趁著傍晚沒人看守,翻|墻進去找她。

這地方被師父封住了靈氣,任何人進來都只能像普通人一樣,無法施展術法,伏槐這輩子還是頭一回翻|墻翻得這麽狼狽,衣擺都紮在腰間,坐在將近兩丈高的墻頭上,看著底下的地面,有點不敢往下跳。

他還在低頭找合適的落腳點,身後卻突然有一只手落在他肩上,嚇得他差點摔下去,幸好那個人及時把他拽了回來。

傅遊年的手從身後摟在他腰上,郁奚感覺有點癢,他們坐的當然不是那麽高的墻頭,只是一個半人多高的道具,傅遊年腳還在地上踩著,不過郁奚卻是兩腳懸空。

伏槐喜歡雲長歌的事沒人知道,只是他藏在心裏偷偷地喜歡,這還是頭一次被人幾乎是直截了當地撞破了心思,頓時握著的那幾枝桃花都有些燙手,目光閃爍,窘迫地連耳根都在泛紅。

“怎麽上哪兒都能碰見你?多管閑事。”伏槐壓著聲音怕被在屋裏磨藥的雲長歌聽到。

之前幾次碰面,包括在酒店那一回,傅遊年其實都沒怎麽注意過郁奚,隱約對他有個印象,見面能認出來而已。這場戲卻離得太近,讓他不得不把視線落在郁奚身上,看到他被爛漫的桃花枝遮住的半張臉白皙精致,眼尾的紅淚痣讓他更不像個名門正派修道的弟子,多了幾分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