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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屋子的裝飾依然保持著幾十年前的風格,像個歐洲鄉間別墅的起居室。可沙發扶手上的鍍金已經斑駁脫落,金黃色壁紙也黯淡無光,梳妝台前帶綠色玻璃罩的黃銅台燈同樣是民國年間老式的設計,但這都是資方特意保留下來的。他們只是重新裝修了舞台區域和大廳,後台基本都維持著原本的樣子,因為這些老物件在某種意義上有文物的價值。不過在此時,這種已經逝去的奢華卻在人心頭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

對面一共有四個人,導演老爺子坐在正中間,制作人陪在他身邊,把林夏領過來的執行制作站在他們身後。而角落裏,鋼琴邊上還坐著一個女孩,她就是這次演出的女主角安琪。

她穿著一件高級定制的羊絨大衣,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林夏一直認為安琪這種女孩不太適合穿這種高級定制的服裝,因為那些過於奢華的東西會讓人忽略掉她本就清純如水的雙眸。不是每個人都能鎮得住好衣服的,在這方面林夏對自己一直都很有自信。

但安琪和林夏不同,她一直都是個很安靜的美人,像一幅靜止的油畫,光彩都藏在人們注意不到的暗處,只有當她穿上戲裝、登上舞台的時候才會綻放出來。林夏在前幾次彩排的時候親眼見識過那個畫面,這個看上去有些文弱的姑娘會像一顆恒星般耀眼。

但現在這顆星星已經黯淡無光,眉間眼角全都是深深的倦容,一夜之間,整個人比那張海報上的瘦了一圈。是啊!你面對著人生中一個難得的可以改變你命運的機會,卻倒在了最後一步上,誰能高興得起來呢?“你是叫林夏吧?”導演老爺子先開了口,打破了屋子中尷尬的沉默,“抱歉,我之前沒有注意到你。”

“您老人家別跟我客氣,您注意不到我是正常的!”林夏笑著說。

她說的是實話,每天這百十號人都得跟導演老爺子打招呼,如果不是今天林夏抓住了機會,他老人家又怎麽會注意到伴舞人群中的她呢?

“性格很爽快,也很直接,真是一個做演員的好料子。”

導演眯著眼睛端詳著林夏,“我現在有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我明白!”林夏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說,“給安琪看病是吧?不過我家那個大夫開價太高了,我建議你們先試試別的法子。”

“大夫?什麽大夫?”導演一臉詫異,心說這姑娘光看長相和性格來說,資質絕對是一流的,但怎麽總是感覺缺根弦兒呢?而且身上還有股子莫名豪爽的江湖氣……

“你們不是聽說我家裏有個診所才找我來的?”這回換到林夏奇怪了。

一邊的制作人接過來話來,說:“安琪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現在我們缺一個女主角,導演希望你能夠試一試。”

晴天霹靂!不!不!不!是天上掉餡餅了!這就叫天生麗質難自棄!林夏心裏就像點著了一車禮花彈似的,如果現場沒有其他人,林小姐恐怕早就一個跟頭翻上天,再打一套太祖長拳來表達心中的狂喜。

“真的麽?”林夏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導演,又看看制作人,仿佛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安琪坐在一邊默默看著喜形於色的林夏,依然平靜如水,只是臉上的倦容更深了一層。

“我們這出戲沒有給安琪安排B角,所以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制作人無可奈何地說。

“我這是在發掘戲劇界的新人才,你應該相信我!”導演老爺子有些不高興了,“安琪也是我這麽發掘出來的,我看這位林小姐也擁有成為巨星的潛質。”

“好吧,那就試一試吧。”制作人嘆了口氣,問林夏,“女主角的唱段都會麽?”

“會!”林夏用力點頭,她跟了好幾次彩排了,雖然歌詞不太熟悉,旋律總還能記得。“那就來一段獨唱吧,修道院那一場。”導演用眼神鼓勵著林夏。

“好……”林夏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回憶著那個經典的唱段。橡木貓頭鷹掛鐘的秒針走了一圈兒,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只能聽見滴答聲,導演和制作人大眼瞪小眼等著林夏開口。

“能給個提示麽?”林夏誠摯地說。

“你不是說自己都會唱麽!”制作人差點爆了粗口。

林夏倒不在乎被罵,她現在顧不上這些,因為她現在實在太緊張。

其實她從小都是個不怯場的姑娘,可今天這個幸運來得太突然了,讓她一時間還接受不了。

“別緊張,先深吸氣,把胸腔擴張開,熱身要做好。”一個聲音輕柔地說。安慰她的人,竟然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安琪!她的聲音溫暖純凈,像穿透玻璃溫室的陽光。

林夏訝異地轉頭看向她,這不是能說話麽?

“這裏時靈時不靈,我也沒有辦法。”安琪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轉身打開了鋼琴蓋,擡起纖長的手指輕輕彈起了一段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