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故事 鎖心劫

整整下了一天的大雨剛剛停止,被沖刷掉的落葉堵塞住了下水管道,半尺深的積水渾濁不堪,霧氣彌漫封 鎖了整條煙雨胡同。路燈幽黃,映襯得這些水汽仿若滾滾黃沙,在空中遊蕩不止,壓抑困頓,無法掙脫。

煙雨胡同十八號,蓬萊間診所。

三層高的意大利式小洋樓前停著一輛經過精心改裝的廂式貨車,它換裝了只有載重卡車才會使用的雙軸底 盤,車身不僅加裝了防彈玻璃,就連廂身也換成了加厚的特種鋼板,甚至能直接防禦小口徑火炮的攻擊。黑色 塗裝的車廂正中有個很顯眼的標志——一塊暗灰色的石頭,像是顆扭曲的心臟。

這種廂式貨車在國外經常被用作突擊隊的指揮中心,人們都稱它為“黑色死神”,因為它的出現往往意味 著一場流血的殺戮即將降臨。

尤其是在今天這樣糟糕的天氣裏,這台“黑色死神”就像一台靈車一樣讓人感到不安。

此時的第一診室,白起坐在自己舒適的轉椅裏,悠然地點燃一支桃源鄉。

月光透過稀薄的烏雲射進窗子照在他的臉上,玻璃上映出的輪廓完美得無可挑剔。

三件套西裝,領帶,從來都是那樣的整潔合體,如果忽略那雙冰冷的眸子,這個年輕人甚至比任何一位住 在英國牛津郡鄉間別墅裏的私人醫生還要紳士儒雅。

他永遠都是那麽冷靜,如一座萬古不化的冰川,即便此時此刻對面有八支沖鋒槍同時瞄準著自己。

八支沖鋒槍的主人全都身著黑色戰術服,黑色頭套僅僅露出了鼻孔和雙眼,甚至沒有留出嘴巴的位置,或 者說,他們根本不需要語言。沉默的軍隊才是最可怕的敵人,他們不會悲傷、不會亢奮,甚至不會歡笑,他們 只會無聲無息地讓你的心臟停止跳動,把你的家人從甜美的睡夢中奪走。

可即便如此,白起還是悠然地吸著煙,這些槍口反射的奪命寒光對他來說就像是午後的暖陽一般怡人,如 果此時再有一份報紙放在他手邊,他恐怕早就做起填字遊戲了。

“果然是個狠角色。”槍手們背後的男人打破了屋中的寂靜,他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是刀鋒在玻璃上劃 過。

一瞬間,槍手們仿佛收到了指令,自動讓開了一條通路,但依然保持著戰鬥隊形,從各個方位瞄準著白 起,保證他始終都在射擊範圍之內。

走進白起視線的男人手中沒有武器,但他身上的氣息卻比那些槍手讓人更加不安。披肩的長發遮蓋了他的大半張臉,能被看到的部分也讓人不甚愉悅。他狹長的眼角向上吊著,像是頭皮繃得過度似的,嘴角的獰笑讓人想起萬聖節時那些可怖的小醜面具。他的身形比起槍手們要消瘦許多,皮膚白得毫無血色,仿佛蒙著一層淡淡的蠟,就像是一張用人皮做成的恐怖皮影。

從他踏進這間房間的那一刻開始,屋中的一切都被籠罩上了一層濃濃的殺氣,那雙狹長的、閃爍著兇光的眼睛,只有在饑餓的捕食者身上才會看到。

“讓我猜猜……”皮影男毫不見外地走到桌前的沙發上坐下,用一種欣賞獵物的眼神看著白起,“如果你真有傳聞中的一半強大,就不需要我自我介紹了吧?”

“不需要。”白起淡淡吐了一口煙,“你的這些‘啞巴’手下已經告訴了我一切。”

“介意說來聽聽麽?”皮影男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們是不屬於任何一個政府的私人武裝,所用的都是英格拉姆M10沖鋒槍,火力強大,卻也比塔利班人手一把的AK47昂貴很多,所以排除了你們是恐怖分子的可能。從他們的站姿來看,其中三個曾經在俄羅斯阿爾法部隊服役,三個曾經身在美國三角洲部隊,另外兩個中一個是以色列的前摩薩德特工,另一個剛剛跟你打過暗語的則從未在任何部隊中服役過。”白起熄滅了煙蒂上最後的火光,“他是日本伊賀流忍者。”

最後的黑衣人身體微微一震,他其實一直站在白起的視線盲區中,卻沒有想到對方還是拆穿了自己的身份,這簡直匪夷所思。

“不中用的東西,這次回去好好求我饒你一命吧!”皮影男的笑容更加猙獰了,對手越強大他的興趣也就越大,“白醫生,他跟我說的是什麽?”

“他告訴你,樓上的房間裏都沒有人,整棟房子裏只有我們幾個。”

今晚林夏還在學校,阿離出門去聽演唱會被困在大雨裏,診所裏只剩下白起一個人。

“伊賀流忍者的暗語從不外傳,你怎麽會懂?”

“以前殺得足夠多,自然會懂。”白起冷冷地說,“我想這支雇傭兵軍隊的宗旨就是不留下任何活口吧,包括你們自己人。上個月有個熟人拜托過我,說是有一群窮兇極惡的雇傭兵偷越了國境線,很有可能到了北京,我想他說的就是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