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病人

煙雨胡同,北京城最普通的一條小巷,毗鄰平安大街,卻出奇地安靜。

夜色已深,除了幾盞老路燈還昏昏欲睡的堅守崗位之外,只有那棟三層意式小樓裏還亮著燈。

煙雨胡同十八號是林家的老宅,一年多之前那個叫白起的家夥拿著林夏老爹林建南親筆簽下的協議書,租走了樓下的兩層,開了一家診所。除了白起之外,診所裏還有個叫阿離的男護士,是個搖滾少年,平時跟林夏關系倒是不錯。

這個時間兩位房客已經睡下了,廚房裏還傳來陣陣鬼哭:“夜太美,盡管再危險……”

林大小姐很喜歡唱歌,可無奈她有條跑調到送人離開千裏之外的嗓子。大一第一天上課,林夏就讓教聲樂的老太太懷疑了人生。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音樂學院教了三十幾年書,退休之後還想發揮余熱才到他們那所野雞學院上課。結果在林夏一節課內第四十次跑調後,老太太垂淚輕撫著她的頭感嘆:我以前覺得為人師表,只有不盡心的老師,沒有教不出來的學生。遇到你,我才知道天下之大呀!

從那天起,學校裏流傳著林夏能把教授唱哭的傳聞。可林大小姐何等人物,不會因為流言蜚語就停下邁向天後寶座的腳步,去卡拉OK唱歌的時候,麥霸之魂總是熊熊燃燒,於是又有“女胖虎”的諢名。

她很久沒有這麽嗨過了,如果世界上有一個國度是以舉辦party的好壞為標準來分配權力,那沈醉絕對是它的皇帝! 回家的一路上,林夏還能感覺到血管裏有舞曲的節奏在跳動,一路嗨歌穿過小巷,到家才發現一片黑咕隆咚,再看看時間竟然已經淩晨兩點了。

這麽早就睡,你們都是趕著明天要去早市的老人家麽?林夏悻悻地準備回屋睡覺,沒走兩步忽然聞到廚房裏誘人的香味。

灶上的深口燉鍋裏飄蕩著濃烈的鹵香,打開蓋子,是滿滿一鍋鹵到酥爛的牛肉,深棕色油亮亮,不用嘗就知道已經很入味了。

肚子咕咕一聲響,林夏這才意識到今晚她其實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只顧著跳舞喝酒了。

天助我也!林夏流著口水盛了一盤,心說再有瓶冰鎮的啤酒就完美了!打開冰箱果然發現了兩瓶比利時白啤,下面一層還放著一盤麻辣龍蝦尾、一盤白灼的花蛤。

白起先生,你雖然那麽討嫌又那麽不近人情,還不知道是人是鬼是妖是什麽東西……但就沖你這備戰備荒的人生態度,也該跟你續租了!

林夏從不下廚,可白起卻在廚藝上頗有研究,偶爾會做幾個精致的小菜,獨自坐在二樓露台上飲酒。他永遠都是都按規矩辦事,雖然住在一起,可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從不會有任何交集,所以也沒有邀請過林夏嘗嘗他的手藝。

林夏有時候刷淘寶刷到半夜,餓的前心貼後背才發現自己沒有儲備糧,於是躡手躡腳下樓偷吃白起在冰箱裏的存貨。自幼習武的女孩這方面有優勢,腳下輕重極有分寸,從來沒有被抓過現行。

“你在做什麽?”

熟悉的聲音像冰錐一般穿過林夏的後背,她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林夏從冰箱門後探出腦袋來,表情有點囧。白起悄無聲息出現在冰箱旁,冷冷地看著林夏。他穿著一件貼身的黑絲綢睡衣,腳下是黑絲綢拖鞋,頭上還掛著黑色眼罩,臉色蒼白,活像是支從煤堆裏刨出來的粉筆。

要不是多喝了幾杯膽壯,林夏絕對嚇得叫出聲來,您這是出來勾魂呐還是攝魄呐?

“你在做什麽?”白起的目光轉向林夏手中的食物。

“我我……我弄點東西吃。”林夏有點結巴。

“那應該是我睡前燉的牛肉吧?龍蝦尾和花蛤應該是我明天的午餐。”

平心而論,這家夥看臉並不比沈醉差,可就沖偷他點吃的他就要黑臉的臭脾氣……一輩子打光棍去吧!林夏心裏恨恨地想。

但如今被抓了現行,以房東身份撒潑打滾在白起那裏大概也行不通,還是曲線進攻為宜!笑笑說了,她林夏的特長也就是金刀無敵和胸大腿長,要發揮自身優點,摒棄“紅顏是禍水”的封建思想。

林夏在動刀和色誘兩條路線中猶豫了一秒鐘,考慮到國家還有《治安處罰條例》這種東西的存在,只得退而求其次。

“哎呦……人家……被你嚇到了啦……” 林夏的眼神從窮兇極“餓”轉變到楚楚可憐只用了不到半秒鐘,畢竟是學表演的,扮強時自可伏虎擒龍,扮弱時絕對弱不禁風。

白起忽然出手,抓住了林夏的皓腕。

林夏心說哎喲!這招對死人頭還真管用?莫非是姐姐我最近演技猛飆晉升性感魔女級別了?連白起這死人頭都被姐姐的美貌感化了?不過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他可別有什麽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