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以及男人的愛(第6/18頁)

這時他們的犯人睜開了一只眼睛。“你要是不說,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提完了建議,又馬上閉上眼睛。

“閉嘴!”這下梅爾頓大發雷霆地踢了他一腳,詹米一聲呻吟,閉起了嘴。

“或許我們可以用個假名槍斃了他。”中尉建議。

梅爾頓勛爵鄙視地瞪了他的下屬一眼,回頭朝窗外估測了一下時間:“離天黑還有三小時。我要監視其余死刑犯的屍體下葬。你去搞一輛小板車,鋪上些幹草。找個趕車的——人要低調一點兒的,華萊士,也就是可以收買的意思,哦——天一黑就讓人和車都過來。”

“是的,大人。呃,大人?那犯人怎麽辦?”中尉怯懦地指著地上躺的人問道。

“他怎麽辦?”梅爾頓生硬地反問,“爬都爬不動,別說是走了。他哪兒也去不了——起碼在車來以前。”

“板車?”犯人好像又活了過來。事實上,在各種騷動的刺激下,他勉強用一邊的手臂成功地撐起了身子。失去光澤的紅色亂發之下,充血的藍眼睛裏閃爍著警覺的光芒:“你們要把我送去哪兒?”

梅爾頓從門口回過頭,極為厭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圖瓦拉赫堡的領主嗎?我這就送你去那裏。”

“我可不要你送我回家!我要你槍斃我!”

兩個英國人面面相覷。“說胡話呢。”中尉認真地說。梅爾頓點點頭:“我懷疑他能不能活著到達目的地——但至少,他這條人命不會記在我的頭上。”

門在兩位英國軍官的身後重重地關上,留下了詹米·弗雷澤孤身一人——依然活著。

搜索開始

因弗內斯,1968年5月2日

“他當然已經死了!”克萊爾激動的聲音有點兒刺耳,震響在幾乎被搬空了的書房裏,在空蕩蕩的書架之間傳出了回音。她身後是一片鋪滿軟木的墻,她就站在那兒,像個囚犯等待著行刑槍隊,來來回回地望著女兒和羅傑·韋克菲爾德。

“我覺得他沒有。”羅傑感到非常疲勞。他用手揉了揉臉,拿起了書桌上的文件夾。這個文件夾裏是他三周來做的所有研究。就在三周之前,克萊爾和她女兒才剛到這裏請求他的幫助。

打開文件夾,他慢慢地用拇指翻過所有的內容。卡洛登戰役中的詹姆斯黨人;一七四五年的起義;那些勇敢的蘇格蘭人集結在美王子查理的旗幟下橫掃蘇格蘭的土地,卻最終在卡洛登灰色的泥沼裏慘敗於坎伯蘭公爵手下。

“這兒,”他說著抽出用回形針別著的幾頁紙,古老的字跡在影印件上黑白分明,顯得很怪異,“這是洛瓦特勛爵軍團的卯簿。”

他把那一沓紙遞給克萊爾,而接過紙張的是她女兒布麗安娜。她翻看起來,隱隱地皺起了兩道紅色的眉毛。

“你瞧第一頁,”羅傑說,“標著‘軍官’的那部分。”

“好吧,‘軍官’,”她念出聲來,“西蒙,洛瓦特勛爵……”

“大家常說的小狐狸,”羅傑打斷她,“老洛瓦特的兒子。下面還有五個名字,對嗎?”

布麗安娜朝他擡了擡眉毛,繼續念道:“威廉·奇澤姆·弗雷澤,中尉;喬治·德阿默德·弗雷澤·肖,上尉;鄧肯·約瑟夫·弗雷澤,中尉;貝亞德·默裏·弗雷澤,少校;”她頓了頓,咽下口水,念出了最後的那個名字,“詹姆斯·亞歷山大·馬爾科姆·麥肯錫·弗雷澤,上尉。”她放下手中的紙,臉色有些蒼白,“是我父親。”

克萊爾立刻走到女兒身邊,握緊了她的手臂,臉色也同樣蒼白。

“對,”她告訴羅傑,“我知道他去了卡洛登。他把我留在……巨石陣的時候……就已經決意要回到卡洛登戰場,去援救他手下那些為查爾斯·斯圖亞特而戰的兄弟。我們知道他確實去了,”她朝桌上的文件夾點點頭,燈光下那空白的馬尼拉紙表面顯得很無辜,“你找到了他們的記錄。但……但詹米……”仿佛這個名字一經說出口便攪亂了她的心緒,於是她閉緊了嘴唇。

這下輪到布麗安娜來扶持她母親了。

“你是說他決意要回去,”一雙深藍色的眼睛充滿鼓勵地注視著她母親的臉,“他決意要帶領他的兄弟們離開戰場,然後自己回去作戰?”

克萊爾點點頭,情緒略微平復了一點。

“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麽機會可以逃脫。如果英國人抓到他……他說他寧願戰死沙場。他心意已決。”克萊爾轉向羅傑,琥珀色眼睛裏透出的目光有點兒令人不安。羅傑一直覺得她長著鷹一般的眼睛,仿佛可以看得比普通人遠很多。“我無法相信他沒有戰死——那麽多人死在那裏,而他去得又是那麽決絕!”

幾乎半數的高地武士死在了卡洛登,倒在炮火與槍彈之下。然而,詹米·弗雷澤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