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喬納森·哈克的日記(第4/6頁)

蘇厄德醫生的日記

十月一日

倫菲爾德又讓我感到困惑了。他的情緒變化如此之快,讓人很難把握,這種喜怒無常的原因似乎並不像他解釋的那樣簡單,真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案例。今天早上,在他拒絕範海辛之後我去看了他,他的行為顯示出一種掌握命運的自信。事實上,他確實在掌握著命運——主觀上的。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凡世的東西,他似乎置身在高高的雲端,俯視著我們這些可憐凡人的弱點和無助。我想我要改變現在這種情況,獲得一點信息,所以問他:

“那些蒼蠅怎麽樣了?”

他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對我笑了笑——就像馬爾瓦裏奧的笑容——回答道:“親愛的先生,蒼蠅都有一個顯著的特征:它們的翅膀就是它們在精神世界裏飛行能力的一種體現。我們的祖先早就將它們的靈魂描繪為蝴蝶了!”

我要把他的分析引到純邏輯的方向上去,所以很快地說:“噢,這種靈魂正是你所追求的,不是嗎?”

他似乎有些失去了理智,臉上漸漸浮現迷惑的神情,接著他很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很少見他這樣。他說:

“噢,不!不!我不想要任何靈魂。我要的是生命。”他變得神采奕奕起來。“我現在根本不在乎它;生命是不錯;我已經擁有了我想要的一切。醫生,如果你想要研究動物學,你還是去找一個新的病人吧。”

這讓我有些吃驚,於是我繼續引導他:“那麽你掌握了生命,你就是一個神,我可以這麽認為嗎?”

他傲慢地笑了笑。“不!我可沒有自大到以神自居。我甚至不太關心那些神靈的東西。如果要闡述我的思想狀態,那就是,我只關心地上的一切,也就是上帝子孫伊諾克所掌管的一切!”我有點尷尬,因為此刻,我無法回憶起有關伊諾克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問一些簡單的問題,雖然我知道這樣做會讓那個瘋子瞧不起:

“為什麽是伊諾克呢?”

“因為他與上帝同行。”

我看不出其中的相關性,但是卻不願承認;只好又繞回他最初否認的問題上:“所以,你既不在意生命,也不想要靈魂,為什麽呢?”我的態度急切而嚴厲,想給他一點威懾。這種嘗試獲得了成功,因為他馬上就無意識地回復到以前卑微的狀態,在我面前低下了頭,但是他的回答卻讓我皺起了眉:

“我不想要任何靈魂,真的!真的!我不想。即使擁有了生命,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用!對我來說,它們毫無用處。我不能吃下它們或……”他突然停了下來,那種狡猾的神情又浮現在他的臉上,就像清風吹皺一池湖水。“醫生,說到生命,這究竟是什麽呢?當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知道自己已經別無所求的時候,那就夠了。我有像你這樣的朋友——好朋友——蘇厄德醫生,”他似乎話裏暗藏玄機,“我知道我的生活中永遠不會缺少生命。”

我知道他在瘋狂中似乎看出了我的一些敵意,因為他不久就開始回避問題,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兒,我知道跟他談話也問不出什麽了。他獨自生著悶氣,我就離開了。

後來他又叫人來找我。通常說來我沒有特殊原因是不會去見他的,但是目前我對他非常感興趣,所以不願意錯過任何了解他的機會。另外,我也需要做一些事情來打發時間。哈克已經出去繼續追蹤線索了,戈達明和昆西也是。範海辛在我的書房裏查看哈克夫婦準備的資料,他似乎認為掌握了每一個細節之後就能找到某些線索。他在工作中不想被打擾,誰也不知道原因。我本來應該叫上他一起去看倫菲爾德,但是我認為經過上一次的碰壁之後,他可能不想再去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有第三者在場的時候,倫菲爾德不如我們兩人獨處時說話那樣隨意。

我發現病人正坐在房間中間的凳子上,這種神態意味著他正處於某種情緒之中。我一進去他就立刻問我——似乎這個問題一直在等待著我:

“那麽靈魂呢?”顯然我的推測是正確的。潛意識已經對他產生了作用,即使是一個瘋子。我決定把這個問題展開。“你自己是怎麽認為的呢?”我問道。他並沒有立刻回答我,只是看了看周圍,上上下下的,好像正在尋找回答問題的靈感。

“我不想要任何靈魂!”他以一種無力和懺悔的語氣說。似乎這件事情正在折磨著他,所以我決定乘勝追擊,用一種僅僅為了仁慈才表現得殘忍的方法。我說:

“你喜歡生命,需要生命嗎?”

“是的!但是這樣很好,你不需要為此擔心!”

“但是,”我問道,“我們該如何在不攝入靈魂的情況下攫取生命呢?”這個問題似乎讓他很困惑,所以我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