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喬納森·哈克的日記(續)(第2/6頁)

這時天已經亮了,我們結束聊天上床睡覺。(注:這本日記極像《天方夜譚》的開頭,所有故事都不得不在雄雞唱曉的時候中斷。或者說它像哈姆雷特父親的幽魂也行。)

五月十二日

讓我先從事實講起吧。事實雖然很稀少,但都經過書本和數據的證實,所以其真實性應該是毋庸質疑的。我絕不能把這些事實同我的親身經歷、觀察和回憶混為一談。昨天晚上伯爵從他房間出來找我時,首先問了我一些法律方面以及實施某些商務方面的問題。為了解答這些問題,我花了一天時間懶洋洋地翻看了一些書籍;為了克服無聊,還查閱了我當年在林肯法學院參加考試的一些案例資料。伯爵咨詢的問題有著某種條理性,所以我要按順序把它們整理出來。這些資料不定在什麽時候就能用得著。

首先,他問我一個人在英國能不能同時聘請兩個或更多的律師。我回答他:假如他願意的話,聘多少都不成問題,但是如果讓這些律師都去處理同一樁事務,那就不明智了;一件事讓一個律師處理就行了。如果中途換人的話,對當事人的權益也沒有好處。伯爵似乎完全聽明白了我的話。接著他又問:假如請一個人負責銀行事務,請另一個人處理航運,以便他在本地需要幫助,而銀行律師又遠離此地、鞭長莫及的情況下,可以協助他,這樣操作有沒有難度?我請他把話講得更明白一些,這樣我才能做到更有針對性,不至於誤導了他,於是他解釋說:

“具體一點說吧,你我共同的朋友,彼得·霍金斯先生,居住在遠離倫敦的埃克塞特的一座美麗的大教堂的旁邊,並且通過您的大力推薦為我買下我在倫敦的住所。這很好!不過讓我坦白地說吧,免得您奇怪於我為什麽願意在遠離倫敦的地方而不是在倫敦本地找一位代理,我的願望是:我請的律師除了滿足我的需求外,不應該再有其他的打算,而如果找一個倫敦本地的律師的話,他也許會有為他自己或他的親友謀利的私心。所以我要在別的地方尋找代理人,此人應該全心全意地為我的利益著想。比如說現在,假設我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想把貨物用船運到紐卡斯爾或者達拉謨或者哈維治或者多佛,那麽在當地港口找一個代理豈不是更方便易行嗎?”

我回答說這樣做當然很省事,但是我們律師界有一套代理互聯的制度,任何律師都可以通過指示當地的代理人來辦理當地的事務。也就是說,只要客戶同某一個律師達成協議,就可以通過他來滿足自己的意願,這樣省去很多麻煩。

“可是,”他說,“我也可以自行處理事情,不是嗎?”

“當然可以,”我回答他,“生意人就經常這樣幹,他們不希望自己所有的事務都讓一個人知道。”

“很好!”他說,接著又問了一些有關委托方式和辦理手續方面的問題,以及在這過程中可能遇到,但事先考慮好就可以避免的種種困難。我竭盡所能為他解答了所有的問題。他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是他完全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律師,因為沒有什麽事情是他想不到或預見不到的。對一個從沒在英國待過,又顯然沒有多少從商經驗的人來說,他的學識和洞察力都很了不起。當他問夠了這方面的所有問題,而我也根據現有資料盡可能把它們都解答了之後,他突然站起來說:

“除了您第一次給我們的朋友彼得·霍金斯先生寫過一封信之外,您還給別人寫過信嗎?”

我回答說沒有,同時心裏泛起幾許苦澀,是啊,直到現在,我還沒有任何機會給其他人寫信呢。

“那就寫吧,我年輕的朋友,”他一邊說一邊把一只大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給我們的朋友或是給任何人寫信都成。如果樂意的話,您還可以告訴他們,從現在起,您將在我這裏待一個月。”

“您希望我待那麽長時間嗎?”我問。一想到要待這麽久,我的心都涼了。

“我非常希望這樣,況且我也不容您拒絕。在您的上司——說您的老板也行——答應派一個他的代表來我這裏之後,我們就說好了:這個人要無私地服務於我的需要。我這樣要求不算太苛刻,對吧?”

除了無條件接受之外,我還能怎麽辦呢?原來我是代表霍金斯先生來的,而並非代表我自己。所以我只好為他考慮,而不是為我自己。此外,在德拉庫拉伯爵講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和動作都讓我意識到我仍是他的囚犯,即便我有自己的打算也身不由己。除了服從他我別無選擇。伯爵從我的順從中看到了他自己的勝利,從我一臉的憂愁中看到了他自己的權威,並且馬上開始施展這種權威,只不過在強硬中透著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