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回 率眾俠孝嗣救源公子 果西使仁來敗走景春(第2/6頁)

閑話少敘,卻說裏見和長尾兩軍,彼此從旗幟已看得清楚,雖然感到冤家路窄,但毫不猶豫,立即走上前去開槍射擊。一陣槍戰過後,長尾的先鋒梶原和樋口督促士兵奮力沖殺。裏見軍的先鋒潤鷹和振照出來迎戰,士兵們也拼力廝殺,時而占據上風,似乎裏見軍稍占優勢。這時景春的後軍將領直江莊司包道、宇佐美三郎職政,帶領士兵一千多名抄小路從背後包抄過來。裏見的後軍東辰相護衛著義通勒住馬觀看雙方的勝負。此刻忽然一隊人馬從背後沖了出來,辰相毫不驚慌,一面讓士卒鎮定,一面調動隊伍進行迎擊。前軍與後軍之間相距二三百米。兩處都在激戰之中,義通的身邊除老臣和近侍外,跟隨的士兵不過四五百人。長尾景春見機立即帶領八百精兵從岔路繞過來,突然向義通沖去,其勢急如旋風,兩軍立即交鋒,展開了血戰。義通的近侍白濱十郎、七浦二郎、朝夷三彌和老臣鳥山真人與敵軍之主將交鋒,士兵們也奮勇殺敵,決一死戰。刀聲錚錚,馬蹄聲響,沙土揚起,火花四濺。景春也是東國有名的猛將,慣能摧堅折銳,有義秀和親衡般驍勇。他在馬上揮動手中鋼槍,把迎擊的敵兵一個個刺倒。對這種虎狼般的勇猛,裏見軍不由得披靡潰退。義通見形勢十分危險,便在馬上左右奔馳,選擇敵將搭箭射殺,以他熟練的箭法,弦聲響處敵人應聲栽倒。他雖僅是十五歲的少年,卻是世家良將的子孫,頗似其先祖義家少年時的英勇,自家的士卒自不用說,連敵軍中有心的老兵都無不咋舌感嘆。但也有些有勇好名而不怕死的勇士,冒著箭往上沖。在這亂軍之中義通十分危險,裏見軍的前鋒和後衛的將領東辰相、潤鷲手古內、振照俱教二和其他勇猛的頭領,都想趕快殺退敵人去營救主將,然而前後被敵人擋住,抽不出身來。所以士卒們也很擔心,雖非膽怯,終於被敵軍擊敗,全面潰退。

正在這時,從西北方的岔路跑出另外一隊人馬,不知是何人。他們僅有一百來人,身披鎧甲,或系著腹甲和護肩、護腿,手持長械,而無一個持刀騎馬的武士。其中的一人好似頭領,年約二十左右,面色潔白,不似貧賤出身。他身披黑革綴的舊鎧甲;頭戴燕尾形頭盔;腰挎大小兩口刀;手持雙尖槍,儀表堂堂,威風凜凜。他首先高聲喊道:“景春,休得無禮。現有裏見八犬士的知音、武藏國浪人、政木大全孝嗣在此,汝等還不後退!”他這樣喊著,左右跟著四位老少勇士也厲聲喝道:“我等雖是微不足道之人,然而與犬士有緣,名叫石龜屋次團太、越鯽三、向水五十三太、枝獨鈷手吉,我們師徒同來幫助裏見將軍。”他們報名後不把敵軍的人多勢眾放在眼裏,爭先恐後地上前拼殺,五六十個壯士手持長械,橫掃敵軍的馬腿,敵兵撂倒沒待爬起來,就被殺死。他們如此勇猛,使長尾軍大為驚慌,不覺亂了陣腳。孝嗣得勢便沖入敵陣,槍尖濺血,轉瞬間殺死許多敵兵。次團太、鯽三、五十三太、素手吉也都拔出雪亮的太刀,在敵軍中施展開他們的武藝。裏見的老臣和近侍鳥山真人,白濱十郎、七浦二郎、朝夷三彌和手下的士兵,也因而緩過口氣。他們也並非弱者,又殺了回來。長尾景春怒不可遏,在馬上厲聲道:“你們這些不爭氣的東西,敵人即使有了援軍也不過一百來人,有何可怕的?趕快將他們圍起來,一網打盡。”他咆哮如雷地喊著,揮動手中槍奮力刺殺。猛將手下無弱兵,景春的人馬,在他叱責督促之下,又與對方展開廝殺,三隊人馬勢均力敵,一時勝負難分。

話分兩頭,卻說犬江親兵衛於上月下旬,與秋筱將曹廣當在那石藥師村附近分手後,按照廣當的教導,未去東海道,而想走過尾張,從信濃路經上野和武藏、下總去安房。他在同姥雪代四郎和隨從士兵趕路中,從第二天起,那匹名馬走帆,不知為何好似有病,草料吃的不多,走路也慢了。但是親兵衛並不心急,因愛護它而不肯騎著,讓士兵們牽著每天只走三四十裏路,傍晚就投宿。這樣走到信濃路上的馬籠,在投宿的那天晚上,走帆的病更加重了,躺下就起不來,所以親兵衛很憂愁。他拿出伏姬所授的神藥,親手給它喂到嘴裏去,也許人畜有別之故,對馬不靈;不然便是那馬到了壽限,神藥雖靈也救不了命。為這病馬之故,又耽誤了三四天。代四郎和紀二六心焦如焚,一同勸親兵衛說:“您的慈善是由來已久的,連對畜生都這般愛護,實我等之所不及。然而好不容易才脫離京師之危得以回國,又為那病馬纏著耽誤這麽些時光,豈非智者之失嗎?仁義也要因時而論。現在安房那裏,不僅二位國主,還有妙真太太和眾位犬士們都在朝夕翹首以盼,您想到過這些嗎?”他們抱怨地催促犬江動身。親兵衛聽了說:“我並非沒有想到這些事情,然而怎奈那馬對降伏妖虎有功。那時若非它馱著我進退自如,豈能奏大功而得回安房?如今那馬病倒,我若將它丟下急於回國,則是不仁不義,心還不如牛馬。因此走帆雖是政元所賜,我也不能不鐘愛。因為它有那大功,所以如今看不到它的死活,我不忍離去。”他這樣一說,代四郎和紀二六都很佩服,便再無話可說。就連漕地喜勘太與隨從的士兵聽了都說:“真難得既是神童,而又如此仁義。”無不為之感嘆。翌日病馬走帆終於死去。親兵衛傷嘆道:“此馬他日如臨疆場,實勝過關羽的赤兔馬,可惜與它的緣薄,未能等到那日。它今在馬籠鄉喪生,與昔日源義仲在此牧過其愛馬,既有因而又有緣,這或許也是名詮自性吧,豈非又一奇跡?”他這樣自語後,趕忙找店家商量,想將此馬的屍體於今晚埋在附近的山陰,以免落入旃陀羅(1) 之手,被剝掉皮。當下親兵衛喚代四郎說:“老丈前在富山埋馱令媳的那匹死馬時,是怎樣做的?今雖想仿效,但據聞唐山的古代制度,埋狗用敝蓋,埋馬用敝帷。此事載之於《禮記·檀弓》。敝蓋是破了的車蓋,敝帷是塊破布。然而今在逆旅之中,沒有那樣東西,但有大包袱皮,將兩個縫在一起,把走帆的屍體裹起來吧。”他如此吩咐,代四郎聽了沒有二議,他說:“如今才領教了您的博識。我在富山埋那馬時,因巖洞沒有東西,同時又不知這個故事,所以便直接埋了。”他回答後立即退下去告訴紀二六和士兵們,照親兵衛的吩咐辦了。然後親兵衛將留下的鞍鐙交給了逆旅的主人,讓他收著,他日將那鞍鐙送到馬頭觀音院收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