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回 話來路次團太附驥尾 盡余談親兵衛促扁舟(第2/3頁)

閑話休提,卻說次團太帶著鯽三,白日躲藏,夜間行走。信濃、上野、武藏是扇谷家的領地,其間也夾雜著長尾家的領地,如果往那邊走,擔心有人追捕,所以便去陸奧,暫且在那裏待了些日子,等事情平穩後再去想去的地方。於這年春天的二月中旬,他們來到陸奧的會津,在旅店中次團太與鯽三一同商議今後之事。次團太說:“咱們僅有十兩黃金的盤纏,你帶的錢也花光了,不能久住旅店。要在盤纏花光之前做點小生意,每天進些小錢,不然把錢都花光就沒辦法了。經營點兒什麽好呢?”次團太想起了師傳的膏藥,是治跌打損傷的靈藥,他時常施舍給別人,無不速見奇效。藥材很容易弄到手,住在旅店內,做好膏藥,便讓鯽三去賣。次團太也深戴鬥笠,每天在會津街頭叫賣,想多賣一點,但人們對這膏藥是否有效不大了解,買的人很少,連每天的房錢都不夠。這樣在旅店中住到三月下旬,賴以活命的十兩黃金已耗去過半,所剩不多了。次團太仔細想:“被攆出故鄉眼看已過了五十多天,縱然下令追捕,現在也會放松一些。沒有盤纏還在這兒待著,將淪為乞丐。還是到武藏去參拜天滿宮好,既可對解除危難的神靈還願,同時也可尋找犬阪、犬田和犬川那三位犬士的去處,對他們的再生之恩、知遇之緣表示謝意,不然好似有始無終,知恩不報。”他便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鯽三。鯽三沒有異議,二人便決定投奔他鄉。於是在次日早晨便一同離開會津的旅店,曉行夜宿,走了不少天來到武藏的豐島郡,參拜了湯島神社,次團太同鯽三一齊默禱了很長時間。那一日他們就在大殿內坐了一夜,祈禱日後神靈多保佑,希望能夠見到恩人物四郎,也就是犬阪,並期待能與犬田和犬川那兩位勇士重逢。次團太祈禱完畢,想想今後的去處,心想聽說下總的行德是小文吾的故裏,所以到那裏去,說不定會打聽到他的去處。次日清晨,他向鯽三說了自己的打算後,二人便同去行德,一問村民,有人回答說:“那個犬田小文吾,突然離開家鄉,如今已有六年了。其父文五兵衛因故去了安房,在那裏病故,如今家裏已無人。有關小文吾的情況我不清楚,聽說他曾回來過一次,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從那人的回答中得不到什麽線索,次團太很失望。他又同鯽三回到下總、武藏界河以西的漁村。路費終於花光了,僅夠一兩天之用,但還剩了一百多盒從前在會津賣剩下的膏藥。他想:“如能在這裏把膏藥都賣了,既不至於虧了本兒,同時也有了每日的房錢。然而如上次那樣,只是吆喚買的太少。如能表演點兒吸引人的遊藝,就可以把人招來,但對這方面不大內行,可如何是好?除了多年來所嗜好的相撲以外,不會其他玩意兒,索性倚老賣老,忘掉羞恥,表演點兒相撲的拙技,觀眾一定會多,那時膏藥也就自然賣出去了。”當晚他在旅店和鯽三悄悄一商議,因需要準備招牌等,便從次日一早就動手籌備,到了未時下刻才來到三觀鼻,用教相撲的技藝招攬了觀眾後,想賣膏藥,可是卻為此忽然惹了禍。在十分危急之際,不料得到親兵衛和孝嗣的幫助,才算安然無事。石龜屋次團太長談了他的這段經歷,鯽三也不時地插話,說得很詳細。孝嗣也傾耳諦聽著,心想他的冤枉之罪頗與我有相似之處,與他的奇遇恐怕也是湯島神的冥助吧。

犬江親兵衛登時對次團太說:“老伯真是好運氣,不僅有九死一生的洪福,而且對淫奔的後妻、不義的義子報了仇,示以天罰,實是難得的大丈夫之所為。還有鯽三不忘師恩,甘願赴湯蹈火,仗義勇為,真是難得的好弟子。我現在想:老伯只是聽人傳說知道犬阪毛野救了您,但恐怕還不知道信乃、道節、莊助、小文吾、現八、大角等也曾救過您。”次團太聽了驚訝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親兵衛聽了說:“是啊,方才提到為老伯乞求饒命之事,雖是蟹目夫人的仁恕,但是菔太夫人還有所懷疑,並未立即赦免。而是稻戶津衛由充,聽說那個賊婦船蟲與其奸夫媼內在司馬海濱,同被牛用角頂死,後背上被人寫了他們多年來的積惡,從而知道是他們偷竊了木天蓼丸,便向菔太夫人稟奏。老夫人這才幡然醒悟,立即下了恩赦令。老伯之得以出獄,是由於這段罕見之事。然而船蟲和媼內被牛頂死,並非神佛之所為,而是那天夜間船蟲被犬田碰到,將其擒拿。另外媼內是由道節、信乃等摔倒才被俘獲的。這時恰巧莊助、現八、大角等也來到那個海濱,六位犬士一商議,用那夜媼內竊取赤鬼四郎的牛將他們頂死後,為了將其積惡公布於眾,所以在他們的後背寫了幾條罪狀,以懲戒以後的亂臣賊子。這個辦法很巧妙,人們不知是六位犬士所為,而隨便推斷是閻王之冥罰。毛野和道節的報仇是於次日正月二十一日之事。有關這些事情,是我在富山時,神女告訴我的。因此,那時六位犬士雖並非為了老伯,但由於在船蟲的背上寫了那些字,所以大家才知道了真正偷盜木天蓼丸的賊人,從而使老夫人消除懷疑,才將老伯這條轍鯽放入江中得免一死。由此可想而知,將老伯從九死一生之中救出來的,不只是犬阪,也偶然得到了信乃、道節、莊助、小文吾、現八和大角等六位犬士的幫助。其中小文吾和莊助沒有忘了老伯的俠義之舉,時常提到您,所以其余的四位犬士也知道在越後有您這樣一個人。小文吾和莊助在片貝得免一死而逃往他鄉,是由於由充的善舉。其緣由是如此這般的。”他大概述說後,又接著說:“當時小文吾和莊助並非不想把這些情況告訴老伯後再走,但是過於兒女情長地依依惜別,容易被外人發現,不僅會使他們二人又置於死地,同時也怕連累了恩人稻戶由充,所以出於無奈而沒讓老伯知道。由此也可體察到那兩位犬士的心術和人品,他們不是那種忘恩薄情之人。因此我想,日前犬阪毛野胤智,為尋找其父之仇人,扮做賣刷牙藥的拔刀藝人是在湯島社前。那時鯽三與他邂逅,求他救您之命,終於得到了他的鼎力相助。如今老伯師徒因盤纏用盡,同時為了能夠有機會遇到犬阪、犬田和犬川等,便在此河灘表演相撲的技藝以賣藥,這才偶然被我所救,得以通名相會。前後這兩件事,既有些相似而又有所不同。這正是造化的相映對比,而不能說是重復。陽必不單立,陰必不獨往,所以物有配偶,事有對應。能說誰是主,誰是客呢?日前那次毛野是主,鯽三和老伯是客。這次老伯是主,而當時我是客。一旦通名相見,我則變為主,老伯因為易地也不得不變為客。變幻莫測的造化,實神出鬼沒,人見了只是不注意而已。善知其趣者,則一定會說,兩者都是奇遇。您以為如何?”次團太聽了與鯽三互相看看,感嘆道:“此乃高見,使我等不識字的粗人聽了也易懂此理,實在佩服。小可有何前世的善緣,使結識與未曾結識的各位豪傑都對我這般愛護,對這種過分的福氣實不敢當,真太使人感激了。”他說罷,鯽三也滿面笑容地說:“像我這樣微不足道之人,也能列坐末席,聽到這樣的秘密,實在榮幸。”他忘記了這些天的苦惱,感到非常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