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厄難初解更逢故人 忠仆繼主詳告舊憂(第3/4頁)

“這是去秋七月下旬之事,因而未能前去。妙真太太便同文五兵衛偷偷商量,一日將我找去說:‘我們倆在此逗留多久不得而知。因此想把犬江屋交給你來繼承。你多年來忠實可靠,陪同我們到這裏也足見你的至誠。一定要把這個家繼承好。船橋是我的老家,但自雙親去世後,娘家親人現已殆盡,只有水澪這一個侄女,尚未婚配。年來雖有些疏遠,但總是親戚關系。想把她嫁你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我對這樣意想不到的親切關懷十分吃驚,不敢立即答復,只得低頭不語。文五兵衛老爺說:‘妙真只有個好侄女,我也沒有親戚,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小文吾做商人,也願意收個養子繼承古那屋的產業。想把鋪子轉出去,以免分心。你趕緊回去,要格外小心。那個舵九郎的同夥不是說過要加害我們嗎,這一點我很不放心。我們打算稟報國主後,隨後回去。曉得了嗎?’他這樣反復地說。我流著眼淚答應了。次日清晨我就獨自動身,不到一日回到這裏。然後又去行德向村長傳達了文五兵衛老爺的口信。那裏很安定,市川這裏也未見舵九郎的同夥。於是過了一旬多,文五兵衛老爺和妙真太太帶著裏見將軍派的年輕武士和奴仆多人,坐著轎子回來了。鄉裏們十分驚訝,多站在街頭觀看。逗留期間隨從們也住在這裏。先派人去船橋把太太的侄女叫來,向她說知此事,然後又向村長如實稟告說:‘房八和沼藺都已去世,連孫子大八也被神仙抱走了,從那一天起就不知去向。只有我這個苦命的寡婦,怎能繼承家業?因此想收依介做養子,把犬江屋讓給他,由他繼承主人房八的家業,並把我的侄女水澪嫁給他為妻。我想去安房的親戚家住兩三年,度此殘生。這一對年輕夫婦就由村長多關照了。’村長和四鄰聽了哪裏會有異議。有的對房八夫婦的去世表示哀悼,有的對妙真太太所收養子加以祝賀。我拿了轉讓證立即把事情辦好了。這都是妙真太太的洪恩啊!事情辦完後,文五兵衛老爺回了行德。也向村長稟報說:‘如您所知,小文吾不願做商人,不能繼承父業。他近日去鐮倉找親朋謀事,不知何日歸來。我已衰老不堪,懶得操勞營業。因此想去安房親戚處暫且安身。關於旅店的營業和鋪面庫房,想轉讓給所願要之人。特此向村長稟明。’這樣編造了一通也自然沒有異議,取得了村長的許可。很快找到了買主,議價成交,獲得黃金一百五十兩。留下一百兩,另以二十兩捐給附近的寺院,以為三代的父母和房八、沼藺等祈禱冥福。又以三十兩施舍給鄉裏的貧民、乞丐,以至仆人,人們無不稱贊他的功德。這是去秋九月中之事。哪件事都辦得很順利,文五兵衛老爺十分高興,便又回到市川,與等待他的妙真太太一起,帶著眾多隨從回安房去了。自此以後,文五兵衛老爺由於幾個月來的心機勞累,漸添老衰之症。雖毫無憂傷神色,但躺下就起不來床了。國主得知,雖令醫生百般醫治,也許是壽命已至,久治不愈。妙真太太十分驚慌和悲傷,精心護理。看著已沒有希望,便於今春二月上旬,派人到這裏來報信。我聽到這個消息很吃驚,趕忙同來人當日趕到安房。妙真太太將我召喚進去,詳細說明情況,我更加不安。走近病床問候時,文五兵衛老爺聽了說:‘是依介嗎?你來得正好。到這邊來!’我到了他身邊,他坐起來說:‘我已不久於人世,大概只能見這一次面了。我兒小文吾和外孫親兵衛存亡未蔔。雖不願就此永別,但仔細一想,他們與伏姬公主有前世因緣,是八行八字的八犬士之一,所以連鬼神也不敢傷他,更何況怨敵殘賊,豈能為之加害。因此,即使一旦不幸,處於危難之中,總有一日八人會一同去侍奉裏見將軍,從而揚名起家,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不是我所估計的那樣,裏見將軍怎能以其遠勝過其父祖的未來之功而這樣地頤養其父母呢?從去秋就由於國主的洪恩,派奴婢侍候,不勞而食,不織而衣,朝夕無感不足。稍有不適,便延名醫賜良藥,真是無微不至。這等幸運使我許多天都感激涕零。我已經六十有余,豈能貪生怕命,留戀人間?我認為已是死得其時了。倘若小文吾以後知道,要告訴他不可為父親之死過於傷感。也未留下什麽東西,這裏有出售行德的家業所得到的一包金子。如有一日小文吾平安地與朋友們歸來,他們長期在外不會沒有借債,除將其中的十兩送給你做紀念外,其余的都交給小文吾。在他回來之前就存在你手中。’臨終的遺言很細致,我只是隨聲應和著,心裏非常難過,也顧不得安慰。將待站起來時回頭一看,在身旁的妙真太太也淚眼模糊地以袖掩泣,以免哭出聲來。從那日去看他老人家的病後,又逗留了十幾天,就在二月十五日,文五兵衛老人毫無痛苦,如同睡覺一般地咽了氣。有心的人說這天是我佛涅槃的會日,所以他老人家的臨終非常安然。國主對老人家的葬禮和七七忌辰的法筵都安排得很體面。我在二月下旬離開那裏回來時,妙真太太心地淒涼地說了許多話,想起來很難過,我就不啰嗦細說了,這您是可想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