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上誤捕犬田 馬加竊奪船蟲(第3/4頁)

畑上正在大發雷霆之際,村長走來說:“不知大人是否知道?國主〔指千葉介自胤〕 今晨出了國府,到這一帶來獵鳥,已距此不遠,是否需要稟告國主?”語路五郎聞報,吃了一驚,命令眾兵丁道:“把船蟲押到阿佐谷的村長家去。另外把犬田小文吾君也領到那裏,備辦酒飯好好款待。”他急忙吩咐阿佐谷和高屋的村長後,便領著隨從跪在路旁等待主君自胤的到來。

再說千葉介自胤,由近臣們拿著捕鳥網、吹箭(2) 和粘鳥的竹竿,前後帶著四五十名隨從,往這邊走來。只見代理守備畑上語路五郎在路旁叩頭,便驚訝地停步讓近臣去詢問:“這是為何?”語路五郎惶恐地趨膝向前,稟告了並四郎和船蟲等的罪惡勾當,和路人犬田小文吾如何智勇雙全,以及不料得到寶笛嵐山等事由,說著從懷中取出寶笛呈上去。自胤聽著不住感嘆,且驚且喜。親自從錦囊中取出一看,說:“我在弱冠時誤將小筱和落葉那兩口刀和此笛丟失,從那時起,年年不斷下令追查,如今終於找到盜賊,又復見此笛,實是極大的快事。如果嚴厲審訊那個賊婦,也許能問出丟失的兩口刀。那小筱和落葉並非祖傳之刀,只是收藏之物。笛子是傳家的珍寶,勝過昆山的片玉。然而此賊多年住在我所管轄的村子裏,汝與村長都不知道,雖有玩忽職守之罪,就將功贖罪了。還有那個犬田小文吾,是不可多得的智勇雙全的武士。他既是浪人,如能說服他做我家的股肱之臣,也是汝等的忠心。今天獵獲的是小鳥,希望能得到那只大鳥。要把方才這些事告知馬加大記,處理的結果由他稟告我,在我回城之前要好好款待犬田,然後領來見我。要妥善辦理不得有誤。”他仔細吩咐後,便站起來由近臣拿著笛子,往真菅成、蓑輪那邊去了。語路五郎不覺汗流浹背,既惶恐又羞愧,目送了半晌,才起身撣撣膝下的塵土,到村長那裏去,派兩名知情的士兵回石濱城,將這些事稟告主君的寵臣馬加大記常武。在派去的人回來之前,備酒親自款待小文吾。這時秋日西斜,未時已過。

卻說派往石濱城的士兵回來稟告說:“某等到馬加大人府去稟告,等了一會兒,傳事的年輕武士轉答說:讓語路五郎陪著,將路人犬田小文吾帶回城中,將賊婦船蟲仍留在村長處,明天再將她押送監牢。因為你們回去時就快天黑了,馬加大人對路上押送這樣的歹徒很不放心,命將此意告知大人。”語路五郎點頭照辦,先告訴村長召集莊客們嚴厲命令說:“汝等要終夜嚴密看守船蟲,待再接到命令後,趕快押送城去。”另外對小文吾說:“上司催著讓我把您帶進城去。”小文吾雖然感到好似濕衣未幹又被推到河裏,不是滋味,但也不便過分推辭。盡管心猿意馬,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於是畑上語路五郎陪同小文吾帶著士兵,趕忙回石濱城。村長和莊客們圍著被捆綁的船蟲嚴加看守。這日天黑入夜時,來了個下級武士拿來畑上大人的手諭。村長趕忙打開一看,上面寫道:“須在今晚將犯人押來。”村長嘴裏嘟囔著說:“真不明白,先是唯恐夜間出現意外,要把船蟲留在這兒,現又突然讓在夜間押送,不知為何?”他把手諭揣在懷裏,打發來人回去,便向莊客們傳達了命令。在夜間押送船蟲自然要分外當心:由七八個人拿著火把和捕棍,兩三個人牽著繩索,村長在後面跟著,整隊押往石濱城。這時已是深夜二更時分,沿坂東路往石濱城走了約一裏多路,正在忙著趕路時,前邊的樹蔭下忽然響了一聲火槍。莊客們不知何故,有的嚇得慌忙逃走,有的腿軟跌倒了。其中村長雖然也嚇得要死,但因押送要犯幹系甚重,只得抓起莊客們扔下的捆著犯人的繩索,牽著跑。有四五個蒙面的歹徒,人人手裏揮著刀,呼喊著殺過來。村長哪裏抵抗得住,丟下船蟲喘息著逃跑了。村長跑了一程,召集先跑的莊客,又找了當地村民二三十人,回到原處一看,人影皆無。只見在爬著蟲子的小草上,丟下弄斷的繩索。原來船蟲已被劫走,可能是她的同夥們所為。然而一個也未捉到,如何交代?他們跪在路旁,湊到一起商量,已是深夜了。

這且不提,再說畑上語路五郎高成,陪同犬田小文吾在那日申時回到石濱城。立即去主公的寵臣馬加大記常武府,稟告已帶領有功的路人犬田小文吾回到城內。常武喚老仆說;“讓犬田這個路人在客廳休息。告訴語路五郎說這就出去見他。”老仆領命而去。畑上語路五郎在前門旁的小茶室內等待主人出來,秋季天短,已經日落了。當下馬加常武由年輕武士秉燭來到放時鐘的房間落座,說聲:“喚他進來!”語路五郎應聲膝行頓首,還沒過門檻,就從頭到尾稟告了並四郎與船蟲等案情和犬田小文吾的英勇之事,以及在阿佐谷的田野中,將嵐山的尺八交給了主君自胤等等。常武聽了冷笑說:“那個並四郎想殺小文吾是沒錯的。但丟失笛子並非近日之事,已將近二十年,不一定是並四郎偷盜的。也許他不知是贓物,從別人手中買的。這且不說,這些事情你不趕快稟報我知,竟在中途稟告主君,而且把那未經我驗證的笛子於途中就獻給了主君,實在太狂妄,公然僭越本職!汝不在其位而想謀其政,侮辱我這個老臣,還有本家的王法嗎?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厲聲予以斥責。語路五郎把頭緊貼在席子上,不敢答話。常武“呵呵”地笑著說:“都是你好多管閑事,此次絕不能饒恕你,等回頭再議。對那個船蟲你怎麽處理?”經這樣一問,語路五郎僅擡起一點頭說:“下官先已派兵來請示過大人,說先速將犬田帶來,把船蟲暫且留在村長那裏,如此這般。”常武聽了又厲聲說:“這是極大的錯誤,我不是那樣說的,是讓你把船蟲帶來。犬田長途跋涉大概已經勞累,今晚最好暫且留在村長那裏。對我的答復不知是怎麽聽的?那個船蟲不似一般女流中的歹徒,叫不會武藝的村民押送,讓她逃跑了,再往哪裏去尋找與笛子同時丟失的小筱和落葉那兩口刀?即使是來的士兵傳錯了,三歲孩子也該懂得這個道理。汝玩忽職守,如果跑掉了重要人犯,該當何罪?汝要親自去把船蟲押回來,今晚如不將其收監入獄,難逃怠慢之罪。真是個糊塗蟲!”這時夜已經更深了。語路五郎懾於權勢,一句話也不敢陳述,無法分辨是非曲直,跪得兩腿發麻,哪敢不去?他不住地認錯謝罪,好歹回到家裏。於是急忙集合眾士兵,走出石濱城時,總泉寺的鐘聲已響過了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