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房八刊崎消宿恨 犬田藁冢緩危難(第3/3頁)

小文吾耳聞目睹這種境況,看著自己的父親,想到結義的朋友,心裏十分難過。生死存亡就在此時了。心中像被壓上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但他沒露神色,擡起頭來說:“您說的我都領情,但昨天是祗園會,我到海濱去玩兒了,昨晚和今天都沒在家。現在正回家,不料父親蒙罪被縛,甚感吃驚。因此那個旅客是武士還是百姓,既未看見,也未聽說。不管怎樣,如能先將父親放了,那我就在前邊帶路,領著你們去搜。這雖是求之不得的事,但若是謊言,昨夜並沒住過那個旅客,我的家就白白被搜了,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即使薄門低檐的茅草屋也總是窮人的家。既然沒什麽證據,那點家私被你們大搜一遍就是莫大恥辱!我雖名不足道,也是條漢子,使我的名聲掃地未免太過分了。再說,即使那個歹徒還在那裏,他武藝高強,勇力無敵,太刀銳不可當,因此人多也說不定讓他跑了。三十六計詐為上策,你們帶兵離得遠點,把這件事交給我,為了父親,我不惜一切。我一個人先回家,如果那個旅客還在,就設計將他捉住。如不得便,就用酒把他灌醉了,獻上他的首級,您看如何?”他編造了一通脫身之辭,顯示了能言善辯的本領。帆太夫被他這一勸說,點頭道:“你說得有理。信乃有萬夫難當之勇。我帶的這幾個人如被殺敗,這次還捉不住他,弄巧成拙,則是我的過失,罪責難逃。那麽就把他暫且交給你了,但不得有誤!”說著回顧莊頭,讓他拿來畫像,慢慢打開說:“小文吾!這就是那個歹徒犬冢信乃的畫像。不管是武士還是百姓,如果那個旅客的年紀、相貌都和這個畫像有些相似的話,你就用計將他捉住。認錯了、抓錯了人,決不追究。市中的路口和江河碼頭都派兵嚴加把守,跑不了,但不得延誤。以今晚一夜為限,明天就得呈報結果。聽清了嗎?”說罷,帆太夫讓士兵把畫像遞給他。小文吾接過來看看,卷起揣在懷裏,理理衣服說:“既已領命,就拼死去為您效勞。請將父親放了,交給我吧!”帆太夫聽了,昂首大聲道:“不行,這絕對辦不到!既不能父親保兒子,也不能兒子保父親,這是法律。你們也許是一丘之貉,不能疏忽大意。是把歹徒信乃抓來,還是拿他腦袋來見我,無二者必居其一之功,文五兵衛就是人質。是救你父親,還是願受株連領罪,就在你的心了。你的請求絕不能答應!”他厲聲地回絕了。霎時間小文吾大失所望,嘆息著把頭低下,並不搭言。當下莊頭對帆太夫說:“天快黑了,不要讓那個歹徒趁著黑夜逃跑了。請放小文吾回去,要注意把好路口。”帆太夫回頭看看小文吾說:“太陽是快要落了,那就先把你放了。如果你說的不是謊話,大功告成後立即稟報莊頭,趕快去吧!”說罷士兵牽著文五兵衛一起動身往莊頭家去。小文吾答應一聲,眼望著父親,一時難以動身。父親也好像有話要對他說,幾次回頭看他。雖然天還沒黑,眼前卻逐漸暗淡。文五兵衛身後被繩索牽著,心裏有話也沒法講,站住不走就被轟趕,老人一跌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阡陌上的樹叢中,看不見了。

小文吾悲傷地捶著胸暗自叫苦:“老父親已年近六十,解開他的綁繩容易,難的是義字重如千鈞。暫且忍耐著,總會有法救的。自己不僅希望父親,尤其渴望那兩個人也安然無恙。”他袖著手仔細想著,耳邊傳來的鐘聲也覺得異乎尋常,於是仰天長嘆:“自己怎麽竟軟弱得像個女子。家裏的事情刻不容緩,不能再猶豫啦!”他自我開導後,唯恐有人跟蹤,便又環顧了四周,急忙往家中奔去。雖然晚風送爽,卻流著汗、喘息著回到家裏。到房檐下一看,店前簾子低垂,冷冷清清的,裏面漆黑。走進門去,想先把燈點著,走到廚房摸著打火石悄悄點著火,好歹點燃了兩三盞座燈。一盞放在店前,一盞提著到耳房一看,現八不在,信乃還病臥在床上。他吃驚地想:“這是怎麽回事?”只得先去問問信乃。信乃掙紮著坐起來說:“瘡傷從拂曉起就突然疼腫,十分痛苦。現八為去買藥偷偷去武藏的志婆浦。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另外文五兵衛伯父說莊頭找他,也出去了。”他聲音微弱,呼吸十分困難地回答著。小文吾聽後愁上加愁,心裏更加焦急。父親和房八的事都不便同他說,好似若無其事的樣子,加以安慰。急忙生火,熱粥勸他喝。信乃好像疼痛稍好一點,才拿起筷子。這時店前有人揭開簾子進來說:“裏邊有人嗎?”這是何人?且看下卷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