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房八刊崎消宿恨 犬田藁冢緩危難(第2/3頁)

這時有人躲在樹蔭下,看得清清楚楚。他便是鐮倉的頭陀觀得。他滿臉堆笑地大步走上前來,對房八扇著扇子,撫摸著後背說:“好啦!好啦!這回總算出氣啦。已經洗除過去相撲之恥,好極了!”觀得擠鼻子弄眼兒地誇獎,房八傲氣十足地說:“在八幡的那次相撲也不是真正敗給他,而是突然腿肚子抽筋受了點傷,讓這小子出了名。你也消消上次之恨踩踩他。”說著把踏上的那只腳拿下來。觀得戰戰兢兢地看看小文吾的臉,退回兩三步搖頭說:“不行,不行!這使不得,吃一口會燙嘴,有道是窮寇莫追。你已經懲治夠了,比我踢一百腳還厲害。一只喪家之犬就不必再打了。請您高擡貴手,咱們去酒肆喝一盅!”在他的勸說下,房八理理衣服,穿上脫掉的木屐,又到小文吾身旁怒目而視說:“犬田,這不算完。雖然我還有話講,今晚卻沒工夫同你講。如果想報復的話,你磨好了刀等著我。那時可不要說不在家喲!”他十分自信,令人深恨地叮問,看看先走的觀得,便從容不迫地一同向市中的酒肆走去。

過了一會兒,小文吾擡起頭來,袖著手,左思右想也難以平息內心的委屈和憤懣。忍了又忍,這才起身撣撣身上的泥土,系上衣襟,心想:“房八的蠻橫舉動不同尋常,定是對在八幡的那次相撲失利懷恨在心,便不顧自己的性命和老人的悲傷。雖然自己知道好強逞勝會引起爭端,然而揚名飲譽本是世之常情。即使自己這樣看,也不能怪房八。因為原是他人之爭自己卻承攬過來,所以才與妹夫結下怨仇,這都是自己的錯誤。他無論怎樣蠻橫,打倒他也不難,但是不能同他交手是父親的教誨,也是為兄對不明真相的妹妹的愛護。彼此都相安無事是大家的幸事,並非只限於我個人之事。但別人不了解我的心,也許會譏笑我,藐視我。我雖然相撲贏了,但無法真正制服這個不可理喻的渾人。”他這樣嗟嘆著,理理蓬亂的鬢發,又急忙趕路。

走了只有三百多米,從藁冢那邊有八九個捕快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將他圍住,怕他跑了。這完全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小文吾吃驚地躲在開滿紅花的一棵百日紅的樹後邊說:“我沒有犯罪,不要看錯人,隨便捕錯了。”他急忙陳詞辯解。一個身著戎裝的武士高聲喝道:“小文吾,不得動手!”前邊走著的是當地的莊頭千鞆檀內,由士卒們牽著五花大綁的文五兵衛從背陰處走了過來。小文吾一看吃了一驚,為何竟將父親綁來?不覺在那裏呆住了。那個武士走上前來對他說:“喂!小文吾!可認得我嗎?我是滸我將軍的家臣,武士之長,新織帆太夫敦光。有個歹徒犬冢信乃,昨天大鬧了將軍府,將軍命令捕快中的強手犬飼見八捉拿,從芳流閣的屋頂滾落到拴在岸邊的船上,逃得無影無蹤。因此,某奉命追捕,昨晚便連夜追趕,水陸搜索,方才到達這裏的海濱。因長途勞頓,想在莊上暫且休息。經與莊頭商議如何尋找信乃,總算發現那條船漂到這裏的葛浦。但是有船而無人。心想信乃將見八推落水中,絕不會從陸路逃跑,那就一定潛藏在這海濱一帶。讓莊頭根據這個線索,悄悄對市內和村落詳細探查,只有你父古那屋文五兵衛的旅店,昨晚住了兩名旅客。一個今早走了,另一個還在那裏。兩個都是武士,已詳細了解。因此將店主人文五兵衛叫到莊頭那裏,嚴加詢問了那個旅客的相貌身材,及其逗留的情況,他百般支吾其詞,所以更加懷疑那個旅客一定是犬冢信乃。文五兵衛不說實話也該同罪,因而將他綁起來,由士兵押著讓他領路,我親自去古那屋搜查。莊頭老遠發現你,說你是小文吾,是他的兒子,所以我這才知道。不能放過你去,便命令士兵將你截住。想讓我把你父親松綁,那你就領我們去捉拿那個旅客。不然的話,不但你父親,連你也得捆起來。你如實地說,那個旅客什麽模樣?”他連威嚇帶勸誘地說。莊頭也出面說:“小文吾你可能知道,這裏的領主千葉大人,與滸我將軍是站在一起的。不能因為沒有領主的命令便敷衍了事,那樣以後是逃脫不了罪責的。即使將軍說不要打擾鄰郡,悄悄進行搜索將信乃抓住,也不能明知他是歹徒還留宿他。如能及早自首,就會免罪受賞。當然,聽說信乃的武藝超群,膂力無雙,如能用計逮捕他或出其不備將他刺死獻上首級,那就不僅你父親獲釋,也會得到將軍的賞識。這既有關你自身的名譽,又是對領主的盡忠。你不是以拳法和相撲名揚鄉裏麽?那樣你的武藝和膂力就會被傳揚出去,也有益於國家。你就下定決心,答應了吧!這是大事。”他花言巧語地曉以名利,同時也暴露了他是捕快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