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嘴角他媽的的鞋帶(第3/7頁)

一想到這兩個可能性,我根本不敢落單,當機立斷決定睡在人來人往的行天宮門口柱子旁,讓關老爺保佑我一覺到天亮。

天要亮不亮,我就被寒氣凍醒。

我揉著眼睛哆嗦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阿祥」。

「阿祥」就站在我面前,看著貌似流浪漢的我睡了一整夜。

我又倦又累,一股無奈壓過了火氣。

「你到底想怎樣?」我坐了起來。

「呲呲呲。」阿祥還是超白目地呲呲呲:「我是阿祥。」

「你不是阿祥,但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當阿祥。呲呲呲。」

「你不是阿祥。」

「我要當阿祥。呲呲呲。」

「……」

我總算聽清楚了。

這個假裝阿祥的家夥,說要當阿祥,意思等同他承認了自己並不是阿祥。

暫時,還不是。

我當然心知肚明他不是阿祥,但他直承不諱,還是讓我打了一個冷顫。

幸好大爺我就坐在行天宮前面,背後有關老爺當我靠山,正氣無限。

「我聽不是很懂。」我指著他,微怒:「反正你承認了你不是阿祥,是吧!」

「我要當阿祥,呲呲呲。」阿祥面無表情地說:「呲呲呲。」

「那你告訴我,真正的阿祥去哪裏了!」

「呲呲呲,吃掉了。」阿祥雙眼發出淡淡的紅光。

是啊,我這不是白問嗎?

阿祥正是在我眼前被吃掉的,當時我只顧著拍照!

「好,吃就吃了,那你為什麽要扮成阿祥的樣子?」我握拳。

「我吃了阿祥,所以我要當阿祥,呲呲呲,呲呲呲。」

「什麽!竟然就是你吃的!」我跳起來。

「呲呲呲……」阿祥用吐舌頭的死樣子,承認了他就是那條兇手大蛇。

我們兩個,一個人,一個妖,就這麽樣在行天宮前呆呆看著對方。

說是對峙,並不精確,我幾乎無法用語言抓準這種你看我我看你的茫然氣氛,「阿祥」的紅眼並沒有透露任何敵意或殺氣,而我的心情陷入極度的錯亂。

站在我面前的,不僅僅是個假扮成阿祥的妖怪,更是吞吃阿祥的兇手。

這個可能性在這個妖怪自己說出口前,我並不是完全沒有想過,而是一直回避這樣的念頭在我腦海滋生。因為我知道我不僅沒種報仇,即便有種也沒本事報仇,假使有本事報仇、但報仇肯定會讓我自己陷入兩敗俱傷的危機,十之八九我也會畏縮不敢報仇。

所以我的心中一直暗暗祈禱這個「阿祥」千萬別是吃掉阿祥的兇手,否則我就被迫陷入某種道德危機——不知道兇手是誰也就罷了,但兇手就在眼前,不幫朋友報仇的話,就是沒義氣!

現在好了,我一不小心就讓這個妖怪承認了他就是吃掉阿祥的兇手,逼我自己陷入了窘境。

不行,我得找回立場。

「我不相信你就是那條大蛇。」

我一邊冒冷汗,一邊冷笑:「這一點都沒有道理,根據質量守恒定律,一條那麽大的蛇,怎麽可能變成這麽小的一個人?重量都到哪裏去了?我看,你只是一個假冒阿祥的流浪漢吧,還呲呲呲咧!」

「我可以變給你看,呲呲呲。」阿祥微微歪頭,一副說變就變的模樣。

「等等,變也沒用,別以為你變成了大蛇,我就會相信你就是那條吃掉阿祥的大蛇。」在詭異的壓力下,我開始說教起來:「在那種鬼地方,大蛇肯定不只一條,而是有千千萬萬條大蛇,就算你們之間有一條蛇吃掉了阿祥,你們長得通通那麽像,誰分得清楚哪一條才是真正吃掉阿祥的那一條?」

「只有吃掉那一個人,才可以變成那一個人。呲呲呲。」

「是喔?你說了我就要信啊?告訴你!我這個人就是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

「呲呲呲……」

「不要在那邊給我呲呲呲!」

我亂七八糟跟眼前這個殺阿祥兇手辯論起來,就是不肯接受殘酷的事實——我是個很糟糕、沒義氣的爛朋友。話說,世上最遠的距離,就是吃掉朋友的妖怪就在眼前,但我卻只能假裝自己不是一個孬種!

我甚至不敢走過去給他一拳!

◇◇◇◇

漸漸地,一大早就來拜拜的香客多了起來。

我開始後悔,為什麽昨天去電影後期公司找九把刀的時候,知道了錦囊的真相,沒有拉下臉跟他再多要幾顆幹大便,害自己現在毫無籌碼。

「你到底想怎樣?」我試圖保持冷靜:「是不是想等我走到沒有人的地方,再忽然把我吃掉!」

「我說了,呲呲呲,我想當阿祥。」阿祥重復著同一句話:「教我,當阿祥。呲呲呲。教我,當阿祥……」

忽然,我從阿祥赭紅色的眼睛底,看見了真誠的渴望。

這一份渴望,我依稀在魔神仔的眼瞳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