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正處在土耳其人的統治之下,但這座城市已經開始了復蘇。雖然這裏的那些古希臘時期的神廟足以讓米開朗基羅和布拉曼特興奮不已,但是埃齊奧還是從當地人的眼中讀出了某種因自豪而生的憤恨與不滿。漫步在這樣的大街之上,埃齊奧若有所悟。那個奧斯曼船長的妹夫馬蒙先生為他準備了一場歡迎宴會,送了他不少禮物並熱情地勸說他留在這裏。

此後,埃齊奧確實在這裏停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是因為順應馬蒙先生的熱情,而是因為反常的風暴席卷了塞裏福斯島北方的整個愛琴海海面。雅典南部的諸多群島狂風肆虐,比雷埃夫斯港整整關閉了一月有余。按說每年的這個時候根本不可能出現如此強烈的對流天氣,於是這場風暴不出意外地成為街頭巷尾的那些末日謠言的最好佐料。埃齊奧自然對這些閑言毫無興趣,但是除了仔細查閱地圖和隨身筆記,徒勞地搜集關於聖殿騎士團在希臘東南部活動的信息,以及對著暴風長籲短嘆之外,他也實在做不了什麽事情。

在一次宴會上,他邂逅了一名達爾馬提亞的公主,並且一時興起而調戲了她。這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他的內心仍然孤寂如昨。他很清楚,愛情早已與自己無緣。家庭、家人,這些詞語永遠與一個刺客導師格格不入。埃齊奧曾經一知半解地了解過一些關於兄弟會的偉大導師阿泰爾·伊本·拉哈德的故事,他知道這位導師為了家庭付出了怎樣慘重的代價。就在眼前,埃齊奧的父親也為了自己的家庭而努力奮鬥過,但也終究難逃淒涼的結局。

當狂風散去,大海重歸平靜時,春天已經到了。對於埃齊奧來說,這次等待似乎太長了點。馬蒙先生為他下一步的航程打點好了一切,他將乘坐同一艘船途經克裏特前往塞浦路斯。這次他乘坐的是一艘擁有四條桅杆的“古泰白”號戰艦,它的下層甲板上每側都裝有十門大炮,艦首與艦尾處的大炮更多。除了傳統的三角帆之外,它的前後兩根桅杆上還掛著歐洲式的方形大帆。另外,每一邊的船體上還伸出了三十支船槳。

嘛,埃齊奧認出了其中一只船槳旁邊綁著的劃槳奴隸,那正是他親手抓住的那個柏柏爾船長。

“這艘船應該不用勞煩您動手去保護自己了,大人,”馬蒙先生有些恭維地說。

“是很不錯,這條船上能找到不少歐洲設計的味道呢。”

“巴耶塞特蘇丹非常欣賞你們的文明中那些絢麗而務實的部分,”馬蒙回答道,“只要願意交流的話,我們彼此間都能獲益良多的”。

埃齊奧不禁點了點頭。

“古泰白號會將我們的雅典使節帶到尼科西亞,並在二十天後抵達拉納卡港。期間,我們只會在伊拉克利翁停泊一次,上岸補充飲水和補給,”他頓了頓,“我還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他們邊喝著一種叫做“夏爾巴”的飲料邊在馬蒙的辦公室裏坐了下來。土耳其人從遠處墻壁旁邊放置的一口上了鎖的木箱中找出了一份地圖,“這東西非常珍貴。雖然每一份地圖都很珍貴,但你的這份禮物將是最為特別的。這是皮裏·雷斯親手繪制的塞浦路斯地圖,你在那裏時應該會用得上的”。看到埃齊奧正打算謝絕這份禮物,馬蒙連忙禮貌地擺了擺手:“不,我知道,我知道您正急著趕往敘利亞,但這艘戰艦只能把您送到這兒了。至於從拉納卡出發的下一段旅程,我們還會繼續為您打點。請別擔心,您是安南的救命恩人,我們會非常樂意為您效勞,我們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您帶到目的地去。”

卻之不恭。埃齊奧展開了地圖,細細觀察了起來。看來,皮裏的工作做得非常詳細。好吧,看來自己確實與塞浦路斯有著某種孽緣了。父親曾告訴他,塞浦路斯也從來都是刺客們的一項工作重點,在他們與聖殿騎士團的長久交鋒中,這裏也一直是塊要地。那麽既然如此,說不定在那裏還能找到什麽線索,來協助我打敗聖殿騎士團呢。

看來埃齊奧在塞浦路斯的時光注定不會悠閑了,但他還是不希望在那裏久留。畢竟那座島事實上還在聖殿騎士團的控制之下,表面上的平靜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

但這次旅途比任何人預料的都要長。他們本來預計會在伊拉克利翁補給三天,但此後完全是寸步難行了——風暴再一次開始了肆虐。這次的颶風從南方而來,裹挾著來自北非的燥熱遊蕩在愛琴海上。古泰白號勇敢地與颶風進行著搏鬥,但它還是被吹到了愛琴海北方的多德卡尼斯群島的岸邊。狂風肆虐了整整一周才逐漸減弱了下去,在此期間,五名水手與不少劃槳奴隸丟掉了性命。戰艦被迫遷往希俄斯島進行修整,埃齊奧也抓緊機會重新整備好了他的武器——幸運的是,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洗禮,這些武器卻仍然錚亮如新。按照達·芬奇的解釋,這只是它們的眾多神秘特質之一(雖然埃齊奧也搞不清達·芬奇都解釋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