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折斷的鑰匙

伊森·基赤身裸體,獨自一人站在一個鋪滿水泥磚的房間裏。天花板上沒有燈,但旁邊的地上放了一盞小小的科爾曼露營燈。他的嘴被膠帶封著,人被綁在頭頂的一根管道上。他的手指腳趾全部折斷,還有鼻梁。看情形他已經被這樣吊了很長時間,裸露的身體上有幾十處瘀傷,看起來就像烏雲投下的陰影。

附近有人低聲說話,西班牙語。伊森會說西班牙語,但卻聽不出他們在說些什麽——距離太遠,隔了太多水泥墻。

腳步聲,越來越近。

門開了。鐵門,打開時吱吱呀呀,關上時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一個男人走進來。他個子很高,長得也帥,穿了一身白衣服。他走路的姿勢很僵硬,像機器人,也像百貨商店裏的人體模型。他開口說話時,聲音聽起來就像燃燒的焦糖,而話語又如威士忌一樣溫暖,且帶有明顯的口音,也許是中美或南美口音。男子漫步走上前來,手裏拿著什麽東西。

那東西在他的手指間不停翻轉。哦,是一張卡片,有點像撲克牌,被手指撥弄的時候會自然彎曲和復原。

他手腕靈巧地轉了數次,使卡片正面朝前,正對伊森。

卡片上胡亂畫著一只蜘蛛。蜘蛛通體黑色,唯獨背上有個圓圈,裏面有三條線從圓心向外旋轉發散。“這是你的卡片嗎?”高個子問。

“嗯……嗯……你,你們是什麽人?”伊森含混不清地問。

“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你肯定也知道卡特爾最終會找上你。”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男子滿意地從鼻孔中深深呼出一口氣。“生命,存在。這些從一開始就是注定了的,是經過精心測量的。世間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命運,在拉丁語裏是分配的意思,就是說一旦確定下來的東西,就無法更改,包括它的長度。凡事都有定數。生命,死亡。諾娜、得客瑪、墨爾塔。殘酷,堅定,威嚴。從你建立你那個小小的城邦開始,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伊森發出一聲低沉的、動物般的哀鳴。這其中透著恐懼,也透著未知。眼淚嘩嘩流下來,他男人的尊嚴像一根棍子折斷在某個人的膝頭。“求……求求你了。放……放了……”他泣不成聲地說。

“很多人都以為創造是一種天賦,其實不然。”男子無動於衷地說。他擡頭盯著天花板上的陰影,仿佛能從中參透些什麽,“這種能力並不是上天給的,而是自己掙的,或者說買的。從你擁有這種能力的那一刻起,你便背負了某種債務。世間一切都有始有終。”

男子輕輕彈了下卡片,卡片就不見了。

他轉過身,走向門口,而後又走回來。腳步引起串串回聲。

“我……我……我不明白——”

“而承擔這種債務的不僅僅是人的生命。世間萬物,只要存在,便欠了債。而一切存在的事物終有一天會不再存在。對有些人來說,這是件苦惱的事情,但我卻認為我們應該為之感到慶幸。我們的存在是有限制的——開始和結束。而每一個存在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故事冗長乏味,而其他的雖然短暫,但卻精彩動人。我覺得你的故事就很精彩。在這一點上,你很了不起。但它可能比你預想的要短暫些。”

“我妻子,請你們放過她。”

“她現在是我們的人了。她會非常安全。我認為她能為我們的組織帶來價值。你覺得呢?”

“渾蛋!渾蛋!”

“你居然自以為是地去玩弄你根本不懂的事情,甚至妄圖改變存在的限度。憑什麽?就憑你們那可笑的幻覺?不管怎麽說,你們幹擾了我們的生意,這樣的行為卡特爾是無法容忍的。我們希望一切都恢復本來的樣子,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命運自有它的進程,而你,卻還在這裏假裝無辜。”

男子的手再度輕輕一翻。

手中竟憑空多了一把刀。哪兒來的?一直藏在他的袖子裏嗎?

他拖著刀尖,從伊森的大腿慢慢向上滑,經過蛋蛋、老二,而後移至腹部,在上面劃了一道,傷口不深也不長,就像荊棘掛出來的。刀尖繼續向上,圍著一顆乳頭畫了個圈,然後沿著脖子向上,來到了下巴處。伊森把頭歪向一邊,此時此刻,人為刀俎,他為魚肉,再怎麽反抗也無濟於事了。

男子掉轉刀身,令刀柄朝下,刀尖朝上,而後近乎優雅地用單手握住刀柄。他的手開始有條不紊地發力,刀尖刺破了伊森下巴處的皮膚。他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雙手掙紮著,身體拼命搖晃,但這只能讓刀尖紮得更深。鮮血緩緩流到男子的手上,浸濕了他的袖口。刀尖持續向上,向上。它已經鉆進伊森的嘴巴,並刺穿了他的舌頭。他痛苦地發出咕咕的聲音,雙腿亂踢,胳膊緊緊夾向疼痛最劇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