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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麽令你困惑呢?”

“我不明白不同的世界為什麽會有類似的動物。難道不同的果樹能結相似的果子嗎?”

“但是,那另外一個世界比你們的更古老。”她說。

“你怎麽知道的?”蘭塞姆驚奇地問。

“馬萊蒂正在告訴我。”那女人答道。就在她說話的同時,景觀又不一樣了——雖然有一種我們的感官無法區別的差異。光線暗了,空氣柔和了,蘭塞姆的身體全都沐浴在狂喜之中。但他站的那個園子似乎滿當當的,一種無法承受的壓力似乎壓到他的肩膀上,他的腿支撐不住了。他半陷下去半跌倒,成了坐立的姿勢。

“我現在全想起來了,”她繼續說,“我看見了那個龐大的毛茸茸的動物和那些巨人——你管它們叫什麽?索恩,還有藍色的河流。哦,我用外視眼看到它們,觸摸它們——更強大的它們。這多麽令人愉快,因為以後再沒有這種東西了,它們只流連於古老的世界。”

“為什麽?”蘭塞姆擡頭望著她小聲問。

“這你比我更清楚,”她說,“難道這一切不正是在你們世界裏發生的嗎?”

“所有一切什麽?”

“我想這應該由你來告訴我。”那女人說。現在輪到她困惑了。

“你在說什麽?”蘭塞姆問。

“我的意思是,”她說,“在你們的世界,馬萊蒂首先給他自己這個形體,然後又給你們族類和我們族類各自的形體。”

“你知道那事?”蘭塞姆急忙問。那些做過很美的夢,然而又急切地想從夢中醒來的人會理解他的感受。

“是的,我知道那事。自從我們開始說話,馬萊蒂已經使我老了那麽多。”她的面部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而且也極不穩定。整個歷險活動似乎已不受他掌控。有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他先彎下腰去喝水,然後才說話。

“哦,夫人,”他說,“你為什麽說那些動物只流連於古老的世界?”

“你這麽年輕嗎?”她答道。“他們怎麽會再來呢?既然我們所愛戴的變成了一個人,難道理性在任何世界又可能會以其他形式出現嗎?你不明白嗎?一切都結束了。在許多次數中,某一次時間會轉過一個角落,於是時間這邊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時光不會倒流。”

“像我的世界這麽小的一個世界可能是一個角落嗎?”

“我不懂。角落對我們而言,不是一個表示大小的名詞。”

“那麽你,”蘭塞姆有些遲疑地說,“那麽你知道他為什麽那樣來到我的世界嗎?”

在整個談話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的視線很難高過她的腳面。因此,她的回答只是他頭頂空氣中的一個聲音。“是的,”那個聲音說,“我知道原因。但不是你所知道的那個原因。不止一個原因,有一個是我知道的,但不能告訴你,另一個是你知道的,但不能告訴我。”

“從此以後,一切都將是人了。”蘭塞姆說。

“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很遺憾。”

“我想,”蘭塞姆說,“我不比一個野獸懂得更多。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但我愛那些在那個古老的世界馬拉坎德拉上遇到的毛茸茸的人們。他們會被一掃而光嗎?他們只是深天裏的垃圾嗎?”

“我不知道垃圾是什麽意思,”她答道。“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不是想說他們更糟糕,難道是因為他們的歷史更早,而且不再回來的緣故嗎?他們是他們歷史的一部分,不是別的歷史的一部分。我們在浪的這邊,他們在遠遠的另一邊。一切都是新的。”

有一個蘭塞姆不解的事是,在他們談話的任何時候,他都不能十分肯定是誰在說話。也許是(或許不是)因為他不能長時間地看著她的臉的緣故吧。現在他想結束談話。他談得“夠多了”——他不是在那種半喜劇意義上使用這個詞,即某個人已經忍受得太多了,而是用的本意。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就像一個人睡足了,吃飽了那樣。即便一小時以前,他也會發現很難直接地把這個意思表達出來,但現在他很自然地說:

“我不想再談了。但我希望以後能到你的島上來,以便我們想見面時還可以再見面。”

“你說哪個是我的島?”夫人說。

“你站在上面的那個呀,”蘭塞姆說,“還能有哪個?”

“過來。”她打著手勢說,那手勢打得讓人感覺整個世界就是一所房子,而她就是女主人。他滑下水,然後從水裏爬出來到她身旁。他像所有的現代男人那樣鞠了一躬,雖然動作稍微有點笨拙,然後從她身旁走開,進了毗鄰的樹林。他發現自己的腿還有點痛,走不穩;事實上,一種奇怪的體力衰竭感使他招架不住。他坐下來想休息幾分鐘,結果很快就睡著了,連夢也不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