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綠色的海洋

蒂凡尼一動不動地站著,在地面上飛了幾英寸高。風在她身邊呼呼地刮過,噼啪菲戈人飛速地沖出農家庭院的大門,來到了丘陵地的草地上……

就是這個女孩,正在飛翔。此時,在她的頭上有一個癩蛤蟆,緊緊地抓住她的頭發。

退到遠處去看,這兒是丘陵地的一條長長的綠色鯨魚背。現在她成了一個淡藍色的小點,映襯在無邊無際的草地上,被羊群啃吃過的草地仿佛是一塊長地毯。不過這片綠色的海洋並不是完整的,零星分散著人類的痕跡。

去年,蒂凡尼用了三根胡蘿蔔和一個蘋果,上了半小時的地質學課,不過她向教師解釋他招牌上的“地質學”拼寫錯了之後,那位教師又還給了她一根胡蘿蔔。他說,白堊地在幾百萬年前形成於水下,是由細小的海洋貝殼構成的。

蒂凡尼覺得這有道理。有時候,你會在白堊地上發現小小的化石。不過那位教師不太了解燧石。你能在白堊地,在最軟的巖石裏發現比鋼還要硬的燧石。有時牧羊人會從燧石上削下一些碎片,當作刀子,和真刀一對一地對抗。就連最好的鋼刀,也無法具有燧石那樣鋒利的刀刃。

在白堊地,那些生活在被稱為“古昔”年代的男人,為了找燧石把地挖得坑坑窪窪的。那些坑都還保留著,在連綿起伏的綠地上,深深的坑洞裏長滿了荊棘和懸鉤子灌木。

疙疙瘩瘩的巨大燧石也出現在村子的花園裏。有的燧石比一個男人的頭還要大。它們看上去往往也很像頭。它們很容易被熔化、被扭轉、被彎曲,所以你能在一塊燧石上看到任何東西——一張臉,一只奇怪的動物,一個海怪。有的時候,一些很有趣的燧石會被掛在花園的墻上,展示給人看。

老人管這些東西叫“卡爾金”,意思就是“白堊地的孩子”。一直以來,它們都讓蒂凡尼覺得怪異,仿佛這些石頭在努力奮鬥著要活過來似的。有些燧石像一塊塊肉,或是骨頭,或是肉販砧板上剩下來的東西。在黑暗中,在這片綠色的海洋的下面,白堊地好像一心要呈現出生物的形狀。

這裏不僅僅只有白堊地上的坑洞。人們到過白堊地的所有地方。白堊地上有個被石頭圍起來的地方,一半的石頭已經倒塌了,那兒有個像綠色丘疹一樣的墓堆,據說,昔日的族長把他們的寶物埋在了那裏。沒人想過要把它們挖出來。

白堊地還有一些奇怪的雕刻品,那些都是牧羊人趕著羊群來到丘陵地上,又沒有什麽事情可做的時候,把雜草除去後形成的作品。草皮下面幾英寸就是白堊地了。草地上的蹄印只能保持一個季節,而那些雕刻已經經歷了幾千年。它們都是一些馬和巨人的圖像,不過奇怪的事情是,你無法在地面上的任何地方完全把它們看清楚。好像它們就適合於從空中觀看似的。

還有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說“老人鐵匠鋪”,這不過是一個放著四塊又大又扁的巖石的地方,有點像半埋在一個土坡上的小屋。它只有幾英尺深。它看上去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可是假如你對著它大叫自己的名字,聲音在幾秒鐘內就會傳回來。

這裏到處都有人的標記。白堊地曾經很重要。

蒂凡尼已經把剪羊毛的棚子甩在了後面。沒有人在看她。剪過羊毛的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女孩腳不沾地地移動。

低地越來越遠了,她現在正好就在丘陵地的上方。只有偶爾傳來羊咩咩的叫聲,還有禿鷹的尖叫聲,才擾亂了這忙碌的平靜。這是由蜜蜂的嗡嗡聲,還有大量的青草每分鐘都在生長的聲音所構成的平靜。

在蒂凡尼兩邊,噼啪菲戈人排著長長的不整齊的隊伍奔跑著,他們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

他們不停地越過了一個個小山丘,不歇氣地在淺淺的山谷裏上上下下。就在這時,蒂凡尼看到了前方的一個地標。

這是一小群羊,只有幾只羊,剛剛剪過毛,這地方總是會出現少量的羊。有走失到這裏的羊,也有失去媽媽後來到這裏的羊羔。

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現在這裏已經看不到多少東西了,只有陷進草地裏的鐵輪子,帶有短煙囪的大肚子暖爐……

在奶奶去世的那一天,人們把小屋附近的草都割掉了,把草皮挖出來,整整齊齊地堆放在一起。然後他們在白堊地挖了一個六英尺深和六英尺長的深洞,挖出了一大堆潮濕的白堊土。

雷鳴和閃電仔細地看著那些人。它們既不哀鳴也不吠叫。它們似乎對眼前的一切很感興趣,因而忘記了難過。

阿奇奶奶被裹在一條羊毛毯子裏,毯子被一束生羊毛固定住了。那是一種牧羊人專用的東西。這樣做是要告訴那些也許會與被埋在這兒的人有關聯的神,埋在這兒的人是個牧羊人,這個人在這一帶山丘,因為接生羊羔和這樣那樣的事情花去了大量的時間,所以無法為宗教信仰花太多的時間,山上沒有教堂,也沒有神廟,因此希望眾神能理解,好心地看待他們。在阿奇奶奶一生中,不得不這樣說,從沒見過她向任何人或任何東西祈禱,這是大家的一致看法,到了現在,她已經不可能有時間留給不懂得接生羊羔是第一位的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