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賜之恩典

瑞吉斯痛苦地一邊喘息一邊呻吟,他的每次哪怕只是最輕微的扭動,都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矛杆隨著半身人的每個動作顫動著,將一波波燒灼般的疼痛感傳遍他的全身。

布魯諾在從腦子裏拂去任何心軟的想法的同時使勁眨了眨眼,以擠掉任何可能湧出的淚水——他意識到自己表達的同情根本無法幫助重傷的朋友。“快點動手。”他對崔斯特說。矮人跪在瑞吉斯身側,把自己牢牢地釘在地面上,按住半身人的雙肩,將一邊膝蓋頂住他的背以保證他能平穩地坐著。

但崔斯特無法確定該怎樣處理這個傷口。不過他至少判斷出矛尖上帶有倒刺,所以不能簡簡單單地“拔出來”。可是如果讓矛尖整個紮穿他的肩膀,再從另一邊抽出來,這種殘忍的處理傷口方式造成的傷害也不會小,誰也不敢保證經歷這一切之後瑞吉斯還能存活下來。那麽,崔斯特能否將長矛順利地盡快斬斷,讓瑞吉斯免受這種不堪忍耐的痛苦呢?事實上,即使只是將矛杆輕輕地擡起一點,也會令半身人發出痛苦的尖叫,那麽用彎刀砍斷長矛的震動會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抓住那支矛,把你的雙手都用上。”凱蒂布莉兒建議道:“一只手蓋著傷口,另一只手抓住矛杆。

你想讓這杆東西從哪兒折斷就抓住哪兒。”

崔斯特看著她,發現陶瑪裏重新回到了她手中,並且已經架上了一支銀箭。他順著箭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目光最後落到插在半身人身上的矛杆上。崔斯特明白了她的用意,但十分懷疑這方法的可行性——它對瞄準技術的要求是如此地精確。不過卓爾看起來別無選擇了,他緊握住矛杆沒入傷口的那部分,然後突然又放開雙手。他回頭看看正努力撐住瑞吉斯的布魯諾——後者以行動來確認可憐的半身人身體平穩,從前者口中擠出另一絲嗚咽,之後陰郁地點點頭。

崔斯特向凱蒂點頭示意,紅發女子正彎腰用目光追蹤箭支將要飛越的路線,保證它不會偏離到任何一位朋友身上。她知道,如果她這一擊不夠完美,或者僅僅只是她運氣不夠,她射出的箭支就會嚴重偏斜,然後甲板上就又會增加一位重傷的夥伴躺在瑞吉斯身邊。帶著這種想法,凱蒂布莉兒將弓弦放松了一點兒,但瑞吉斯又開始啜泣,提醒著她可憐的小朋友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後退了幾步,做了一次完美的瞄準,之後放開了弓弦。眩目的光亮箭矢發出嘶嘶的響聲飛掠了過去,幹凈利索地穿過矛杆,隨後在另一邊的艙墻上鑿了個洞,消失在河的對岸。

崔斯特盡管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那道突如其來的閃光弄得愣了一下,一時呆在原地。在強迫自己的思路跟上眼前這一幕情景之後,他將手中那半截矛杆交給巴姆波。

“幫我把他擡起來,盡量輕一點。”卓爾對布魯諾說。矮人照辦了,慢慢地將半身人受傷的肩膀擡離甲板。

然後卓爾精靈的眼睛裏染上了悲傷和無助的顏色。他抓緊剩下的那一小段矛杆,開始緩慢地向肩膀的另一邊紮。

瑞吉斯哀號著,尖叫著,拼命地扭動身體,讓心軟的崔斯特馬上停了下來。身處困惑與痛苦當中,他放開矛杆,求助似地向布魯諾攤開雙手。

“那個紅寶石魔墜。”凱蒂布莉兒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麽,在她朋友們的身邊跪下:“我們得讓他想一點美好的事情才行。”在布魯諾把呻吟著的瑞吉斯擡得更高一點時,她迅速將手伸進半身人的襯衣裏,拽出那個光亮奪目的紅寶石墜子。

“靠近些看著它。”凱蒂布莉兒對瑞吉斯說了好幾次。她把那塊寶石舉到半身人半合的眼簾前,讓它在鏈子末端以一種誘惑人的方式旋轉著。瑞吉斯的頭開始下垂,但凱蒂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盯著魔墜看。

“你還記得我們把你從普克手裏救出來之後的那場宴會嗎?”她冷靜地問道,同時拼命在臉上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一步一步地將瑞吉斯帶進言語編織成的幻境中,用那次令人愉快的聚會來提醒他——那是令瑞吉斯最為陶醉的一次聚會。現在半身人看起來也很陶醉;他不再呻吟了,視線被牢牢捕捉在閃耀的紅寶石魔墜當中。

“啊,你在那個全是枕頭的房間裏找了不少樂子,不是嗎?”凱蒂布莉兒這樣說道,開始談論普克房屋中的那個後宮。“我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出來了!”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看著崔斯特點點頭。卓爾再次執起嵌入半身人身體的半截矛杆。他瞄了布魯諾一眼,以確定矮人已經穩穩地撐牢了瑞吉斯,之後開始緩慢地把矛尖往裏推。

在寬刃飛矛剩下的部分撕裂半身人的肩膀,從前面穿出來的時候,瑞吉斯畏縮了一下,但並沒有做出真正意義上的反抗,也沒有尖叫。崔斯特很順利地把飛矛整個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