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精神枷鎖

魔格丁不想再做到那個夢了,她只想醒過來,只想尖叫,但一切都是徒然。睡眠比任何鐐銬都更牢固地束縛著她。一開始過去得很快,只是一片突然掠過的模糊影子,這並不是什麽幸運的事;這樣她就必須更快重新體驗接下來的一切。

那名女人走進她的帳篷——她的牢籠,自己卻幾乎沒認出她來。哈麗瑪,一名秘書,她為一個自稱為兩儀師的蠢貨工作。那些蠢貨。但她們確實用這段銀色的金屬繞住她的脖子,將她緊緊鎖住,讓她只能唯命是從。掠過的速度太快了,雖然她一直在祈禱能慢一些。那個女人導引出一點光亮,她卻只能看到那一點光,那女人導引的只能是陽極力。不是陰極力,也不是真力,在所有生命中,只有使徒才知道如何觸及真力——來自暗帝的力量。除非是有絕對必要,使徒們絕不會愚蠢到使用這種力量。但女人是不可能導引陽極力的!飛快地掠去。這個自稱為亞蘭加的女人直接稱呼魔格丁的名字,她下達了末日深淵的召喚令,除去了罪銬,除下它的時候她似乎還感覺到女人不該會感受到的痛苦。又一次——她這樣做已經有多少次了?——又一次,魔格丁在那座帳篷裏編織了一個小通道,她要在浮行的無盡黑暗中理清自己的思路。但是她才踏上自己的平台(這個平台是一座封閉的大理石小陽台,上面還放著一把舒適的椅子),她所立足的地方就已經是煞妖谷黑色的山坡了。這裏永遠被昏暗的光線包覆著,無數隧道和洞穴不停向外噴發出煙塵和灼熱的蒸氣。一名穿著那種死黑色衣服的魔達奧向她走來,就像是一名蛆蟲般慘白、沒有眼睛的男人,但它比任何其他半人都更加高大許多。它傲慢地審視著她,不等她有所反應,就報出了自己怪異的名字,並且命令她跟著它走。這不是魔達奧對待使徒該有的態度。現在,魔格丁在內心深處發出尖叫,希望那些夢能夠飛快逝去,希望它們能飛掠過去,快得讓她看不到、意識不到。但現在,她跟隨著賽夷韃·哈朗走進末日深淵,現在所有流動都恢復到了正常狀態,比特·雅蘭·瑞奧德或夢的世界都更加真實。

淚水從魔格丁的眼裏湧出,滑過已經閃著淚光的臉頰。她在堅硬的台子上來回扭動,手臂和雙腿絕望、徒勞地抽搐著。她想要醒過來。她已經不再以為自己是做夢了,一切都是真的。但最深處的記憶沒有被抹去,在那裏,本能尖叫著、掙紮著想要逃出來。

她很熟悉這條傾斜的隧道,無數利齒般的石塊從上方垂下來,石壁上閃爍著慘淡的光線。自從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前來覲見暗主,獻上自己的靈魂後,她已經來到過這裏許多次,但這次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她的失敗已經被徹底洞悉。即使是對於暗主,她也曾經不止一次地成功隱瞞了自己的失敗。這裏會發生其他任何地方都不會發生的事情,這裏能夠做到其他任何地方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一根石牙拂過她的頭發,讓她打了個冷顫,她急忙盡力聚集起自己的心神。那些鋒利的石塊完全不會觸及前面那只高大的魔達奧,雖然它的肩膀甚至超過了她的頭頂,而她卻不得不連連別開頭,好躲過那些低垂的石牙。在暗主腳下,真實就如同黏土般可以隨意塑造,而且暗主經常會讓他不高興的人清楚地感知到這點。一根石牙戳在她的肩上。隧道裏已經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她可以直起身走路了。她彎著腰,盡量跟緊那名魔達奧。魔達奧的步伐一直沒有改變,但無論她跑得有多快,他們之間的距離卻一直沒變。隧道愈來愈低矮,暗主的利齒會撕裂背叛者和傻瓜。她手腳著地,向前爬行,最後只能用臂肘和膝蓋支撐身體了。隧道前端透出一片光亮,那裏一定就是深淵了。她趴在地上,向前爬行。石牙撕扯著她的衣服、她的皮肉,她忍著疼痛,掙紮爬過最後一段路程。而當她終於爬出來時,身後傳來一陣布帛撕裂的聲音。

回頭望去,她痙攣般地打了個哆嗦,本該是隧道出口處現在卻只是一片光滑的石壁。也許這只是暗主對她的警告,但也許,如果她的速度慢一點……

現在她所在之處是一座突出於崖壁之外的石台,下面是黑紅色雜駁的熔巖湖,一人高的火焰不時從湖面上躥起。頭頂上方沒有任何遮蔽,覆蓋周圍高峻大山的天空中堆積著永遠狂野翻滾的雲層,中間躥動著紅、黃和黑色的條紋,推動它們的仿佛是時間本身化成的颶風。這不是在外面煞妖谷中看到的被黑雲遮蔽的天空,但她沒有向上方瞥上一眼,並不是因為她已經看過它許多次。暗主牢獄的孔穴距離這裏並不比距離世界上其他地方更近,但在這裏,她能感覺到它;在這裏,她能夠沐浴在暗主的榮光之中。真力沖刷過她的身體,它在這裏是如此強大,如果在這裏引導它,肉身肯定會被燒成一片殘渣。當然,即使是在別的地方,她也不想付出導引真力所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