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因緣中的因緣

瑟瓦娜輕蔑地審視著她風塵仆仆的同伴們,她們一起圍坐在一塊小空地上,頭頂上落光葉片的樹枝為她們提供一點可憐的陰涼。蘭德·亞瑟散播死亡恐怖的地方已經在她們西邊百裏之外,但這些女人之中仍然有人顯露出想要回頭觀望的樣子。沒有了出汗帳篷,她們沒辦法妥善地清潔身體,只能在一天終了時草草洗一下臉和手。八只樣式各不相同的小銀杯擺放在她身邊的枯葉上,另外還有一只盛著水的銀罐,但這只銀罐也在逃亡中被撞出了凹痕。

“也許是卡亞肯沒有再繼續追蹤我們,”她突然說道,“也許是他找不到我們了,這兩種情況都令我感到滿意。”

這回她們之中確實有人嚇了一跳,提盎的圓臉變得慘白。穆達拉拍了拍她的肩膀。穆達拉如果不是那麽高,如果不總是對身邊的人擺出一副母親的姿態,她應該算是個美人的。奧拉裏斯很不自然地整理著自己已經很平整的裙擺,顯然是想要忽略掉她不想注意的那些事。莫萊的薄嘴唇角垂了下來,有誰知道那表情是在責怪他人對卡亞肯毫不掩飾的畏懼,還是因為她自己的恐懼?她們確實有理由害怕。

那場戰役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現在聚集在瑟瓦娜周圍的槍矛還不到兩萬。賽萊維和大多數去了西邊的智者們都還沒回來,那裏面包括所有那些已經和她綁在一起的人。她們之中一定有人正在趕回弑親者之匕山脈,但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太陽升起?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屠殺,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死了那麽多人,即使是雅加德斯威也無法在那種事發生後很快就重新做好槍矛之舞的準備。她們有理由害怕,但沒有理由將畏懼表現出來,只有濕地人才會將自己的靈魂和心赤裸裸地表現在臉上。

瑞埃勒至少是同樣認知到這點。“如果我們要這麽做,那就去做吧!”她喃喃說著,因為難堪而顯得有些不自然。她是剛才那些表現出畏懼的人之一。

瑟瓦娜從口袋裏拿出那只灰色的小匣,將它放在面前的枯葉上。莎莫林將雙手放在膝上,身子向前傾過來,直到她仿佛要跌在地上,衣服也快要掉下來。她的鼻子幾乎碰到那只小匣,匣子的每一面都覆蓋著錯綜復雜的圖案。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到大花紋中套疊著小花紋、更小的花紋,以及雖然看不見,但似乎能感覺到的更加細小的花紋。它們是如何被制作出來的?如此精致、繁復,瑟瓦娜完全不知道。她曾經以為這個匣子是石雕的,但現在她已經不那麽肯定了。昨天她失手將這只匣子掉落在巖石上,但卻沒有在那些雕刻上找到任何損傷——如果那真是雕刻的話。她們只知道這是一件特法器。

“必須用最小的火之力能流,以最輕緩的程度碰觸它上面那個看起來像扭曲的月牙的圖案。”瑟瓦娜開始對她們講解,“再用另一股同樣的火之力碰觸頂部這個像閃電的標志。”莎莫林立刻直起身。

“會發生什麽事?”奧拉裏斯問。她的手指在梳理著頭發,但她似乎並未注意到自己的這個動作,不過她總是會用各種方式提醒其他人,她的頭發是黑色的,而不是一般的紅或黃色。

瑟瓦娜露出微笑,她喜歡知道其他人所不知道的信息。“我會用它來召喚那個將它給我的濕地人。”

“這個你已經告訴過我們了。”瑞埃勒有些氣惱地說。提盎則直接問道:“但它要怎麽召喚那個人?”她也許是害怕蘭德·亞瑟,但對其他事物並不容易感到畏懼,而且她肯定不怕瑟瓦娜。貝林德用一根幹瘦的手指輕輕撫摸那只匣子,因日曬而變淡的眉毛低垂了下來。

瑟瓦娜努力保持著面容的平靜,克制住雙手去碰項鏈和披巾的沖動。“我已經把你們需要的都告訴你們了。”其實她已經說得太多了,雖然這是有必要的——否則這些人現在已經帶著所有槍矛和其他智者們返回三絕之地,去啃硬面包和幹肉了;或者至少正在西行的路上,尋找著任何其他的存活者——並且提防著追兵。如果她們這時決定開始向西移動,她們還有機會在停下休息前趕五十裏路。“空話無法取得野豬皮,更不可能把野豬殺死。如果你們決定要竄回那些山裏,讓自己的余生都在逃亡和躲藏中度過,那麽你們現在就走。如果你們不想,那就做你們必須做的事,我自然會做好我的那部分。”

瑞埃勒的藍眼睛和提盎的灰眼睛都在冷冷地盯著她,流露出挑釁的神情。就連穆達拉也懷疑地看著她,她和莎莫林都是被瑟瓦娜控制得最緊的人。

瑟瓦娜等待著,外表顯得非常平靜。她不願意再提出任何命令或要求,雖然早已怒火中燒了,但她絕不能因為這些女人的軟弱而被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