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號(第5/7頁)

馬戴辛的街道由花崗巖石板鋪成,上面殘留著數個紀元的足跡和馬車輪印,鎮裏的建築都是用磚石搭成的,但其中有許多店鋪和住宅已經空了。有些時候,奈妮薇可以直接從敞開的門口看到空無一物的室內。她看見三個鐵匠鋪,其中兩個已經荒廢了;第三個鋪子裏的鐵匠只是心不在焉地用油擦拭著他的工具,火爐裏看不見半點火星。一家石板屋頂的客棧門前,愁眉苦臉的男人們坐在長凳上,客棧的窗玻璃已經碎了好幾塊。另一家客棧旁邊的馬廄大門半吊在門框上,一輛滿是積塵的四輪馬車被扔在院子裏,一只被丟棄的母雞在馭手的位子上搭了一個窩。有人在那家客棧裏彈著箏,聽上去,曲子是“展翅的蒼鷺”,但那曲子在這裏同樣顯得非常憂郁。第三家客棧的大門上被交叉釘上了兩塊厚木板。

人們聚集在街道上,但他們都只是在漫無目的地晃蕩著,似乎都已經被炎熱的陽光曬昏了頭,呆滯的面孔說明他們根本就無事可做,只是依照習慣來回走動著。女人們戴著又大又深的無邊帽,幾乎把面孔全都遮了起來。男人們穿著一直長到膝蓋的外衣,有許多人的衣襟和領口、袖口都磨損、撕破了。

街上確實能不斷地見到白袍眾,只不過沒有湯姆說的那麽多。每次被身穿白袍和銀亮鎧甲的人看到的時候,奈妮薇的呼吸都會停頓一下。她知道自己導引至上力的時間還不夠長,容貌並沒有變成兩儀師那種看不出年歲的特征。但這些人仍然有可能會殺死她,即使只是懷疑她和白塔有關系——一名塔瓦隆女巫,這在阿瑪迪西亞是嚴重的罪行。白袍眾們在人群中穿行著,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破敗的景象,人們尊敬地為他們讓出道路。有時候他們會向讓路的人點點頭,但大多數時候他們只會僵硬地說一句:“行在光明中。”

奈妮薇盡量不讓自己去注意聖光之子,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尋找新鮮蔬菜上。等到她和伊蘭走過了小河兩岸的所有街道時,太陽已經變成了遠方山尖上一個在薄雲中燃燒的耀眼金球。她們的行囊裏多了一包蜂蜜豌豆、一些小蘿蔔、幾顆硬梨,還有一個盛放這些物品的籃子。也許湯姆真的是認真找過了,在一年中的這個時節裏,街邊的推車和貨倉裏應該堆滿了夏季收獲的農產品,但她們只能看見一堆堆土豆和蕪菁,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放了很長的時間。想到一路上看見的那些被荒棄的農場,奈妮薇不知這些人該用什麽來度過這個冬天。她繼續向前走。

在一家茅頂裁縫鋪的門框上倒掛著一束金雀花,它們開著一些零碎的黃色小花,莖稈完全被白色的緞帶紮成一束,末端又懸了一條黃緞帶。這也許是某個女人試圖在這個艱難時刻,為了鼓舞人們的精神而做的一點努力,但奈妮薇相信事實不是這樣的。

奈妮薇在一家招牌上刻著一把餐刀的空店鋪門口停下來,假裝尋找一顆掉進鞋裏的石子,眼睛卻在偷偷望著那家裁縫鋪。裁縫鋪的門開著,一捆捆五顏六色的布匹立在被分成小格的窗前,但沒有人從那裏面進出。

“你找不到嗎,奈妮薇?把鞋脫下來吧!”

奈妮薇猛地擡起頭,她差點忘了伊蘭還在她身邊。沒有人注意她們,也沒有人能夠聽到她們說話,但奈妮薇仍舊壓低了聲音,“看那間店門前的金雀花,那是黃宗的暗號,是一名黃宗兩儀師的眼線發出的緊急訊號。”

她不必叮囑伊蘭不要去看,女孩的視線根本沒有移向那間店鋪。“你確定?”她同樣壓低了聲音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確定,絕不會錯的,那一小段垂下的黃色緞帶還被分成了三根。”她停下來,深吸一口氣,除非她完全搞錯了,否則那一把小花就代表著一個可怕的訊息。如果她搞錯了,她可就成了個傻瓜,那是她非常痛恨的事。“我在白塔裏花了很多時間和黃宗兩儀師們交談。”醫療是黃宗的主要任務,她們不是很在意奈妮薇的草藥,因為至上力要比草藥強大得多。“是一位黃宗兩儀師告訴我的,她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麽大不了,因為她相信我會選擇黃宗。而且,這個暗號已經有將近三百年沒有使用過了。伊蘭,每個宗派裏只有極少數幾名成員才確實地知道宗派眼線的所在,但一束這樣掛著的黃花是在告訴每一個黃宗兩儀師,眼線在這裏,而且有非常緊急的訊息要發出,即使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也在所不惜。”

“我們該如何查清情況?”

奈妮薇喜歡這樣的響應。不是“我們該怎麽辦?”這個女孩已經有自己的主見了。

“跟著我。”奈妮薇說著站起了身,手裏緊緊抓住那只籃子。她希望自己還記得夏茉琳告訴她的每一件事,她希望夏茉琳告訴了她每一件事,那名身材豐腴的黃宗兩儀師是個情緒容易激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