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夜(第2/8頁)

“我去看看秦鑒,托他辦些事,他不日就要回蒴山了。既說重歸我手下,我自然要交待事情給他做。”龍蒴似知她所想,將自己這半日行蹤簡略道來,說完又道:“另有件事,倒要請你原諒。”

“原諒?”迎香納悶。

“嗯。我拒絕了一單做香的生意。”龍蒴點頭道:“有人想請你給他制香,我拒絕了。”

“怎麽,為何要拒絕?這人很讓你厭煩麽?”

“雖不是,亦不遠。”龍蒴笑道:“你當這人是誰?是馬勝馬夫子,他也恰好在酒家裏,見了我,挨挨擦擦地過來,扭捏半天,才說想請你給做一份香,不要太俗艷的,亦不可昂貴奢靡。”

“馬夫子要做香?”迎香聞言不由失笑,問道:“他還有這閑錢?前日我們不是聽他哭窮,連房租都要柳東家便宜再便宜麽?”

“呵呵。”龍蒴也笑起來,搖頭道:“他自然不是自己用了,是想做了送辛廚娘的。這意思嘛,我不說相信你也明白,不過他還是先糊了自己的口,再來想這些風花雪月吧。因此我婉拒了他,只說現下已有幾家生意在忙活,所備料也已用罄,若真想做,怕最早要等到下月了。”

“唉……這馬夫子真是……”迎香搖頭苦笑,一時也不知如何點評他才好。前日幾日在桌上與柳望之閑談時,也聽他略提過這人,包括與辛廚娘過往的九個,只覺是個可惡的庸夫子,迂腐清高,害人不淺,沒想到多年後他這方面的心思竟轉過來了,還挺活絡,只是……太不懂量力而行了。

兩人又笑談兩句,都說馬夫子不辨輕重緩急,幹這起糊塗事來惹人發笑。龍蒴道:“可不是麽,方才何捕頭送香時,我也托他得空向馬夫子提點兩句,莫要做這起癡心妄想,即便真給他做了香,辛廚娘會收受不成?吃過一次虧了,又怎會還往他這火坑裏跳?”

“唔……”迎香聞言一愣,這話觸到她心底隱秘處,一時勾起百般思緒,竟有些恍惚起來。發覺她神遊,龍蒴深深看了她兩眼,停下話題不語。迎香出了片刻神,喃喃道:“興許……也未必然。”龍蒴冷笑一聲,並不接話,她卻似被挑起了興致,繼續說道:“我也認為辛廚娘不會再接納馬夫子這份遐想,但那是因辛廚娘不曾同他相好過,兩人間也沒有名分牽絆,只是傾慕不得反遭人羞辱罷了。若曾山盟海誓、心心相印,即便受他欺辱遺棄,心底依舊是放不下的,要有機會再續前緣……”

“不怕再被欺辱一次麽?”龍蒴打斷她的話,迎香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哀傷之色。龍蒴心下暗嘆一聲,又道:“心裏頭有牽連,這我理解,人心都是肉長的,哪能說拋開就拋開?不過,這拋不開的到底是情感,還是不甘?抑或隱秘的報復之心?恐怕這世上,十人裏有八人都弄不明白。”

迎香聞言一震,慢慢低下頭去,咬唇想了片刻,眉目間神色似醉,癡癡呢喃道:“弄不弄得明白……又有什麽要緊?心裏始終放不下。若上天再給機會,便要同他接觸,非得讓他明了,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良配,哪怕只是不甘願也罷了。”

“癡……”龍蒴搖頭一嘆,不再談這話題,飲了兩口茶,打算起身回房,迎香叫住他,滿臉期待之色,卻又說不出話來。龍蒴看她半晌,見她依舊呆呆的,不由搖頭道:“可是還有話要問我?”

“我……我記得你提過,”迎香心裏正有一團陰影在成型,這些時日所見所感,同過去的糾葛糅合在一起,慢慢長生了一個怪物,從陰暗處張牙舞爪地探出頭來。她咬牙問道:“記得當日,你便是借用翁老爺子的身子復生,若……若有別人的身子可用,是否也能做出另一個活人呢?”

“可以。你要做誰?”龍蒴聲音逐漸低沉冰冷,像來自遙遠深黑的海底,“但如此做出來的人並非真人,存活不了太久,短則一月,長則半年,便會化作一灘膿血,除非你能找到活人給我。你有活人嗎?”

迎香似被蟄了,臉上通紅,連連搖頭,尷尬笑道:“我就是說說而已,連死人都沒有……哪來的活人呢?”

“這個你放心,不久或許便有死人可用了。”龍蒴冷冷一笑,身上寒香凝成白霧般的晶體,若隱若現浮在四周,光看就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刺痛。

迎香心口縮緊,身上漫過一陣哆嗦,不敢再問,龍蒴高深莫測地一笑,轉身去了。

日復一日,迎香在家埋頭制香,龍蒴有時出門替她采買材料和生活用度,有時自去拜訪秦鑒或柳望之。期間何長順來過一次,說所制香料甚好,贈送的香更是不凡,如今日日佩戴在身上,十分清寧。王老爺則派人來過兩次,一來是看看所需的香做得如何;二來是想請倆人再過府一趟,三公子的病勢似乎越發嚴重了。兩人已知竹麗與王川的過往,對於再次過府的請求自然不予同意,至於香料方面,王家本就不是沖著香本身來的,兼之說得不明不白,不過拿迎香當日流言做談資,妄圖以毒攻毒而已。如此荒謬的想法,怎可能有效?為此迎香也不曾費心,只拿現有方子配了幾份供佛的香料便打發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