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吉祥之兆(第3/5頁)

雲亂偕同求親使節到得梨園,只見玄宗皇帝正與貴妃歌舞為樂,上前行過君臣之禮,得聖上賜坐。

求親使節伶牙俐齒,先行歌頌稱贊大唐天子的不凡氣度,繼而委婉提出求娶宗室出女薛連蟬為回紇王弟之妻。

玄宗早忘了已將連蟬賜婚竇鼎之事,對唐回聯姻之事也頗有興趣,正要開口應允,貴妃一旁附耳過去輕聲說道:“莫非皇上忘了已把連蟬賜婚常山公主愛子竇鼎了麽?”

聲音雖輕,卻提醒了玄宗。

玄宗思索良久,面有難色,“唐回聯姻固然有助於邦交,只可惜連蟬已經賜婚常山公主府竇鼎。我大唐宗室之中尚有許多品貌端莊的女兒,都可為回紇王弟的良配。”

雲亂聞得此言,只覺得世界紛紛繁繁,喧鬧一片,半晌回不過神來。

求親使節見雲亂神情頹然,知道此事不成,忙婉言謝絕玄宗,高聲歌頌大唐天恩,和親之事就此作罷。

雲亂心頭渾渾噩噩,與求親使節一起拜別玄宗出了大明宮。求親使節趕回驛館修書將求親被拒的情形告知懷仁可汗,而雲亂則漫無目的地在長安街頭遊走,不知不覺來到長安西市。

街邊酒肆依舊熱鬧非凡,美貌多情的胡姬在酒肆中跳著歡快的胡旋舞,隨著羯鼓胡笛的伴奏,旋動著婀娜的身軀,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

物是人非,昔日與連蟬在此飲酒賦詩,旖旎情事歷歷在目,可惜大唐天子的一道詔書卻硬生生將連蟬變成了別人的未婚妻。此時此刻,如夢初醒,種種甜蜜俱已成空!

雲亂走進酒肆,早有殷勤的胡姬上前侍候,三杯三勒漿下肚,眼前早迷蒙在水汽之中……

恍恍惚惚之間聽得一陣琵琶急奏,猶如春雷乍響,又如飛瀑驚泉,突然甩出一聲長長的空鳴之聲,原本喧鬧的酒肆突然間靜了下來。

雲亂無意識地擡起頭來,只見酒肆東面的角落裏坐著一個手抱琵琶的妙齡女子,旁邊半臥著一個白衣士生,手裏捏著一雙筷子,輕輕叩擊酒盞邊緣,與那女子的琵琶聲相應和。

那女子見雲亂看向這邊,也微微頷首報以一笑,手中琵琶輕拂,起了一個調子,卻是坊間傳唱甚廣的《長相思》。

《長相思》出自樂府篇章,調子均一,所配的詞卻不一,坊間歌女傳唱更是各有千秋。

只見那女子輕啟朱唇,曼聲唱道:

長相思,在長安。

燭盡漏殘闌幹冷,玉宇瓊樓難成眠。

昔日垂髫墻頭現,瓊蕊枝頭弄紙鳶。

青梅竹馬花尤妍,豈料朔風掃舊園。

十載秋心托一物,廣寒深宮鎖嬋娟。

漠北鐵馬逐雲亂,玉郎封侯踏雪還。

女郎聲音十分婉約,上闋唱罷,又連一陣清音伴奏,琵琶聲聲含情,旖旎到了極致。

雲亂細細品味歌詞,覺得似乎在有意無意敘述自己與連蟬昔日之事,不覺心念一動,轉眼望向那個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那女子見雲亂神情淒苦,微微搖了搖頭,琵琶調子已然到了下闋,接著唱道:

明德門開十裏煙,綺羅袖舞萬花鈿。

樊籠偶走金絲雀,故籬彩箋惜連蟬。

心曲且付青眼渡,情絲暫借笑顰傳。

只道鴛盟相諧好,

誰料錯配緣,淚染鴉巢遍。

泣問有心人,忍教對蟬一半遷?

歌聲由歡暢轉為幽怨,雲亂聽到“樊籠偶走金絲雀,故籬彩箋惜連蟬”一句,心頭驀然一驚,手中杯盞“啪嗒”一聲掉落在地,心頭似乎有個聲音在不斷重復連蟬的名字!

那女子一曲終了,手中琵琶已停,清音仍在反復吟唱:“泣問有心人,忍教對蟬一半遷?”

雲亂心中豁然清醒,起身將一錠紋銀扔在酒案,人早已狂奔而去……

那女子目送雲亂的身影漸漸消逝在暮色漸濃的街角,輕輕放下琵琶,自酒案上掂起酒盞輕抿一口,轉頭對那白衣士生施施然言道:“他會帶那姑娘走,柚兄你輸了。”

白衣士生臉上依舊帶著笑容,頗有自信,“未必,未必。還未看到結局,魚姬姑娘此言未免說得太滿。”

那名叫魚姬的女子也不強辯,只是擡手整了整額角的秀發,“那便拭目以待吧,希望柚兄輸了可不要食言。”

白衣士生長嘆一聲,坐起身來正色道:“那是自然,我瀟湘柚子豈是食言而肥之輩?”

酒肆中依舊是鶯歌燕舞,喧鬧非凡,沒人察覺那女子和士生已然消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長安雖大,自西市到北城的常山公主府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雲亂一路飛奔而去,只覺得天色越來越黑,到得公主府門前,只見大門緊閉,門前兩個朱紗燈籠在檐下隨風而擺,遠遠傳來更夫悠長的呼喊:“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隨後梆子咣咣咣響了三聲,居然是在報三更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