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我之天道(第4/6頁)

我瞠目結舌,北境的幕後操控者,名震天下的吉祥天菩提院首座長老,據傳邁入知微境界的絕頂高手,難道是一個站不起來的殘廢?

楚度、公子櫻也愣了一下。後者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梵摩的殘肢,道:“梵長老無需多禮,是我等打擾長老靜修了。菩提內院氣象萬千,別有洞天,令人嘆為觀止。能一睹這北境聖地,別說是耗費些氣力闖三關,哪怕是傾盡一切,也是難得的殊榮。”話中隱隱帶刺。

梵摩道:“自從昔日蓮華會,清虛天的晏采子道友連闖三關,進入菩提內院之後,觀涯台已多年不曾有貴客踏足了。今日見到各位,方知江山代有才人出,梵某心中不勝歡喜。”

公子櫻輕輕嘆息:“可惜那一屆蓮華會後,家師便孤身周遊天下,從此再無任何消息。”

梵摩肅然道:“這是我最欽佩晏道友的地方。當年他盛名無雙,堪稱北境第一人,正值人生風光無限的頂峰。他卻選擇了銷聲匿跡,悄然隱退,深諳‘道’字真髓。須知強不能持久,日不能永升,進退有度才是天道至理。”

我心中暗忖,梵摩這幾句話裏有話,矛頭分明指向楚度的野心,勸規他急流勇退,以免盛極而衰。

楚度反擊道:“此言差矣。若是萬事遵循天道,豈不受困其中,何來突破?何況一山更比一山高,對楚某而言,人生哪有什麽頂峰呢?”

梵摩不以為忤,溫言道:“魔主可曾見過不落山的太陽麽?”

楚度放聲大笑:“正因為不曾見過,所以要極力追尋。人定勝天,才顯大丈夫本色。”

“人定勝天,並不意味著破壞。”梵摩嘆道:“生長萬物,並不據為己有;作遇萬事,並不自恃其能;成就萬物,也不自居其功。所謂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豈不聞先破後立?”楚度眼中閃過一絲譏嘲之色:“吉祥天操控北境億萬年,也算是‘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梵長老的這番妙理原來是對人不對己的。”

梵摩眉頭微蹙,與楚度四目相對。兩人一言不發,久久沉默。

霎時,梵摩整個人仿佛陡然消失了一下,復又出現。在消失的瞬間,我的靈犀脈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雖然渺若鴻毛,卻令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仿佛突然置身於洪荒險澤,被無數暴戾兇惡的怪獸團團圍困。

無顏輕呼一聲,盯著梵摩,臉上露出驚愕的神色。

與此同時,楚度一襲青衫猛地抖動了一下,四周仿佛憑空爆響了一記霹靂,令人氣血翻湧,震耳欲聾。霹雷過處,那種蠻荒兇獸的戾氣被炸得粉碎。

短短一刹那,雙方由論道辯駁,到氣勢突然正面碰撞,猶如天雷勾地火,觸目驚心。兩人幾乎同時作勢發力,又不約而同地停下。梵摩身軀微微晃動,楚度臉上閃過一抹紅色。兩人似乎平分秋色,誰也沒賺到什麽便宜。

菩提內院的長老們也感受到了異樣,千萬座雲窟霞洞內同時釋放出氣勁,宛如翻滾不休,滔滔不絕的雲海,在觀涯台四際動蕩起伏。

楚度、公子櫻微微色變,四下裏驚人的氣場實在恐怖。吉祥天雖然人數遠遠少於魔刹天、清虛天,但個個都是以一擋百的精英高手。我心裏拿定主意,不到生死相搏的絕境,我決不能和吉祥天翻臉。

許久,長老們的勁氣才緩緩消退,余波猶在半空震蕩。

梵摩低嘆一聲:“魔主被譽為當今北境的第一高手,果然盛名無虛,我自愧不如。”

楚度淡淡地道:“長老何必過謙?剛才你我並未分出勝負。”

梵摩笑了笑:“不敢相瞞,我是借助觀涯台孕育多年的天地靈氣,才沒有在魔主手下吃了虧。魔主的法力已快臻至知微巔峰,天下除了不知所終的晏采子,再無人能與尊駕爭鋒。”

他說破觀涯台的優勢,明言自己不如楚度,坦陳的風範極易贏得人的好感。然而,話語裏暗喻公子櫻比起楚度還是稍差一點,又有挑唆雙方矛盾之嫌。我暗想,這個首座長老不是迂腐的老學究,就是一個善於偽裝的大奸大惡之徒。

“梵長老太客氣了。閣下的法術奇玄異常,楚某也琢磨不透。真個較技的話,楚某沒有必勝的把握。”得到吉祥天最高掌權者的金口贊譽,楚度的神色不由緩和下來,梵摩那樣的身份說出來的話,無疑坐實了楚度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

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為之一松,楚度嘆道:“可惜晏采子下落不明,否則若能與他一戰,當是人生第二大快事。”

梵摩奇道:“魔主的第一大快事可否透露?”

楚度長嘆一聲:“便是與破壞島島主拓拔峰相處的時日。唉,三人亭。”語氣出現了難得的唏噓。

我聽得一陣惘然,昔日我們三人在晏采子建制的古亭裏論道談法的一幕幕浮現腦海。往事如煙,知音大叔已經作古,我和楚度則成了勢不兩立的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