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錯過的道路(第3/8頁)

守衛在他接近時擡起頭來——在濕冷的早晨,他戴著兜帽並不顯得特別——但看到黎明舞者鞍具上的武器,他們立刻緊張地舉起長矛,直到魔印人拿出蓋有林白克印信的包裹。

“你來得真早,信使。”其中一名守衛松了一口氣說道。

“急著趕路,想要跳過哈爾登園。”魔印人信口開河。“我還以為可以趕上昨晚進城,結果遠遠聽見最後一陣鐘聲,我就知道絕不可能了,我在一裏外紮營過夜。”

“運氣真背。”守衛說。“在距離溫暖的城墻和溫馨的屋檐一裏的野外紮營肯定特別寒冷。”

魔印人點了點頭,假裝戰抖並拉低兜帽,仿佛想要驅趕余寒;其實他已多年不懼嚴寒酷著。“我想找個溫暖的房間,喝點熱咖啡。或是先喝咖啡,再找房間補個回籠覺也不錯。”

守衛點頭,正打算要揮手招呼他入城時突然擡起頭來。魔印人神色一緊,心想守衛是不是要叫他放下兜帽。

“南方的情況真如傳聞中那麽糟糕嗎?”守衛問道。“來森堡淪陷,到處都是難民,而這個解放者卻什麽也不管?”

就連這最北邊的城鎮也聽說了那些傳聞。“在我覲見公爵之前,不便談論這些事。”魔印人說。“但沒錯,南方的情況比這還糟。”

守衛嘟噥一聲,揮手招呼他入城。

魔印人找了間旅店,將黎明舞者牽到馬廄。馬廄裏有個男孩,正在清理隔間。他看起來不到十二歲,整個人臟兮兮的。

仆役。魔印人心想,這是他不得不這麽早就開始工作的原因。男孩也許就睡在馬廄裏,或許還認為那是非常幸運的事。他把手伸進錢袋裏取出一枚沉重的金幣,放在男孩的掌心。

男孩驚喜得雙眼凸起,盯著金幣。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拿過最多的一筆錢,足夠購買衣服、食物,並且負擔一個月旅店的租金。

“好好照顧我的馬,等我回來的時候還會給你一枚。”魔印人說。這本是奢侈浪費之舉,還可能會引人惦記——金錢對他已沒有任何意義,而他很清楚密爾恩的仆役多麽容易淪為乞丐。他離開男孩,走向旅店大廳。

“我要一間上等房,住幾個晚上。”他對旅店主人說道,假裝背不動沉重的鞍袋和裝備的模樣。

“一晚上五枚銀月幣。”旅店主人回道。他很年輕,看起來不像老板,而且還偷偷彎腰,試圖窺一眼魔印人兜帽下的容貌。

“火惡魔往我臉上噴火。”魔印人自語道,惱怒的語氣嚇退了對方。“不想嚇著別人。”

“原來是這樣,信使。”旅店主人很難堪地應道,再度鞠躬。“我道歉,我不該這樣。”

“沒關系。”魔印人嘟噥道,拿裝備上樓,鎖在房間裏,然後離開旅店。

密爾恩的街道依然是那麽明亮而又熟悉,就連這種煙花、糞堆、火和鑄鐵鋪的炭火混合氣味與他印象中一模一樣,但又有種陌生的感覺——物是人非了。

魔印人對前往卡伯店鋪的路記憶猶新,但他對那一帶的改變感到震驚。店鋪兩邊都擴建了大型房舍。他和卡伯居住的店鋪後方的小房子已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大好幾倍的倉庫。亞倫離開時卡伯的生意興旺,但比眼前的景況蕭條多了。他鼓起勇氣,走向大門。

開門的時候,門上傳來一陣鈴聲,這個聲音如同靈魂中失去的一記憶,令他不禁微微戰抖。店鋪比以前更大了,但依然充滿熟悉的物品和氣味。他看見與自己共度數年時光的舊工作台,他曾推著走遍全城的手推車。他走到一個窗台前,虔敬地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觸摸自己曾經親手刻畫的魔印。他覺得自己可以拿出魔印工具立刻開工,好像過去八年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魔印人全身僵硬,血液頓時凝結。他沉浸在回憶中,完全沒注意到有人走近,但他無須轉身就知道對方是誰。他不但知道,而且驚呆了。她在這裏做什麽?這到底代表什麽意義?慢慢地,他轉身面對她,將臉遮蔽在兜帽的陰影下。

歲月對伊莉莎母親十分仁慈——對於四十六歲的女人來說,她的長發依舊烏黑亮麗,臉頰圓潤,只有眼睛和嘴唇旁邊有些許皺紋——笑紋——他聽過別人如此稱呼,而這讓他感到些許欣慰——很明顯,她這八年來都活在微笑中,他心想。

伊莉莎張嘴欲言。但一個有著褐色長發及一雙褐色大眼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吸引了她的注意。女孩身穿紫色連衣裙,頭上綁著同樣顏色的絲帶。絲帶綁歪了,許多發絲垂在她的臉前,她的臉頰和手掌都是白白的灰,衣服上也沾了不少。魔印人立刻認出她是瑞根和伊莉莎的女兒,瑪雅。他曾在她出生後抱過她。她看起來天真無邪,可愛至極——他突然感到心痛——在她身上看見自己錯失多年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