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審判(第6/10頁)

“但我們需要熾天使!格拉古大主教,我們需要熾天使!西澤爾是能威脅到我們的人麽?不!我們真正的威脅來自那些不聽話的屬國君主,還有楚舜華!戰爭時期連死刑犯都能發給武器上戰場,我們為什麽不能給西澤爾一個機會呢?”

“是的,如果不能重建熾天使,我們的甲胄騎士就不再占據絕對優勢。屬國們會接二連三地背叛我們,那時候我們就會喪失對西方世界的控制權,談何向東方進軍?”又有一位樞機卿表示贊同。

“我不得不提醒諸位大人!當初也是在場的諸位宣布西澤爾·博爾吉亞為異端,把他從這座城市裏驅逐了出去!”格拉古大主教的聲音裏帶著凜然的怒意,“可三年後的今天,各位堂堂樞機卿,卻要像迎接貴客一樣把他迎回來麽?”

“以他當年所犯的罪行,赦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我們只需考慮他的價值是否大於他帶來的危險。”

“他能有什麽危險?只是個男孩而已,真正危險的是他的母親……”這位樞機卿說到一半,心忽然一寒,只覺得極高處有一道冷酷至極的目光投下,仿佛一箭穿心。他猛地擡頭看去,教皇博爾吉亞三世仍在緩緩地翻動書頁,嘴唇翕動念誦經文,似乎根本沒有動過分毫。

“是啊,格拉古大主教,西澤爾犯過錯誤,可他也曾對國家有功,是他指揮軍隊攻破了錫蘭的王都,這種人合理使用的話對國家是有益的。”

“嚴加管教就是了,三年前他只是個少年犯,對少年犯我們可以給他洗心革面的機會……”

勝負的天平開始向佛朗哥教授一邊傾斜,中間派紛紛發表意見支持佛朗哥教授和李錫尼的提案,格拉古大主教和他的支持者們的聲音被湮沒了。

樞機卿們確實不喜歡西澤爾,但跟那個號稱大夏龍雀的男人相比,西澤爾簡直可以算作“自己人”。他們也不喜歡現任教皇,但為了對抗楚舜華,他們需要強悍的男人,因此他們忍隆·博爾吉亞一直忍到今天。

充當證人的三位軍官仍舊昂首挺胸地站在證人席上,李錫尼仍是目視前方,面無表情,每根衣褶、每根發絲都嚴謹得合乎雕刻準則。但就是這個看上去沉默寡言的人。巧妙地利用了樞機卿們畏懼楚舜華的心理,加上貝隆那不動聲色的推波助瀾,完全逆轉了局面。

貝隆極快地看了老友一眼,不得不感慨對方畢竟是堂堂的異端審判局副局長,高官陣營中的人,手腕愈見成熟老辣。

西塞羅大主教根本就沒理會樞機卿們的爭論,他緩步走下台階,站在了十字架前,俯視西澤爾:“西澤爾,你是不是很得意?”

西澤爾冷冷地看著這個位高權重的老者。

“為了你,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正爭執不休。有人覺得你是希望,有人覺得你是魔鬼,有人想要保你,有人想要殺你。這也許就是你的魅力吧?你所到之處,必有腥風血雨跟隨。”西塞羅大主教說。

西澤爾微微一怔……是啊,腥風血雨,他總帶著腥風血雨,從錫蘭到馬斯頓,他把災難從一座城市帶往另一座城市。被囚的期間無事可做,他就反復地回想在馬斯頓的三年。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他不去馬斯頓,也許那一切就不會發生,自矜的法比奧、驕傲的拜倫、漂亮賢惠的安妮……還有那個傻得冒泡的米內,他們都還快樂地活著,吵吵嚷嚷,無休無止。

他想象那場還沒來得及舉辦的仲夏夜慶典,法比奧單膝跪下邀請安妮跳舞,安妮的臉色潮紅,眼中的羞澀像是要化為水露溢出,蟬翼紗的輕裙在夜風中飛揚……美好得像幅油畫。

“不想為自己辯解麽?”西塞羅大主教問。

“不想,事實俱在,沒什麽可辯解的。”

龐加萊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想了一下忽然記了起來,那晚在教務長辦公室裏西澤爾也說過類似的話。這個男孩,你無論怎麽嘲諷他鄙視他他都不會有所反應,可他的心裏卻桀驁得像只獅子,被逼到懸崖邊緣也不會祈求什麽。

“你覺得自己應該能安全脫身,對吧?教皇動用了巨大的資源來保你,密涅瓦機關想要你,軍隊也支持留下你。作為適格者,你對我們重建熾天使團有著重要的意義,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會對你格外容忍。你一定是這麽想的吧?”西塞羅大主教的聲音仍是那麽動聽。

西澤爾直視西塞羅大主教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不回答。樞機卿的地位也有高下之別,西澤爾很清楚西塞羅大主教在樞機會中的地位,他至今都沒發表意見,因為一旦他說話,別人就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獅子一旦發聲,狼群唯有嗚咽。

“可你聽說過‘農夫與蛇’的故事麽?冬天裏,農夫在路邊撿到一條凍僵的蛇,因為好心,他便把蛇放進自己的懷裏。蘇醒後的蛇按照它的本性,咬在了農夫的胸口上。農夫死了,死於他的善良。”西塞羅大主教幽幽地說,“這個故事教育我們說,別對惡人行善,那不會改變他們的本性。你現在穿著拘束衣,被捆在十字架上,看起來還算乖巧,甚至有點可憐,但我們怎麽知道你不是一條毒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