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

班瑞主母花了很長的時間仔細打量瑪烈絲·杜堊登,思忖著縛靈秘法的考驗對她而言可能太過沉重了。瑪烈絲曾經光滑的臉龐上現在布滿憂慮的刻痕,她那一絲不苟的白發五百年來一直是眾主母妒羨的焦點,如今卻蓬亂不堪。更令人震驚的是,她原炯炯有神、銳利警覺的雙眼,現在卻凹陷無神,困倦乏力。

“劄克納梵差點就抓住了他,”瑪烈絲解釋道,聲音不尋常地嘶嘎作響。“崔斯特已經在他手中,但是不知怎麽的,我兒子逃脫了!”

“不過,縛靈屍又重新追上他了!”看到班瑞主母不滿的皺起眉頭,瑪烈絲很快補充道。眼前這位枯槁的老太婆不僅是全城中最有權勢的人物,更是羅絲在城中的個人代表。班瑞主母滿意,羅絲就會滿意;反之,如果班瑞主母表示不滿,就意味著災難即將降臨該家族。

“瑪烈絲主母,縛靈秘法需要耐心。”班瑞主母平靜地說。“現在還不算久。”

瑪烈絲稍感放心。但是周圍的環境隨即令她緊張起來。她一向不喜歡班瑞家的神堂,這裏的空間巨大到令人感覺渺小。杜堊登家族的整座建築安置進來,綽綽有余;瑪烈絲的家人和士兵總合的十倍數目,也不足以塞滿這裏的座椅。在中央祭壇的正上方,瑪烈絲的頭頂上,巨大蜘蛛的幻影若隱若現,一會兒幻化成黑暗精靈女性美麗的身影,一會兒又回復成蜘蛛的模樣。單獨與班瑞主母坐在這巨大的影像之下,只會令瑪烈絲更覺自卑。

班瑞主母察覺到客人的不安,便靠過來安慰她。“你可是獲得了很珍貴的禮物,”她真誠地說道,“蜘蛛神後如果不認同你的手段與意圖,是根本不會接受像席娜菲·赫奈特這樣一位主母作為犧牲品,也不會賜予縛靈秘法的。”

“那根本是試煉。”瑪烈絲鹵莽地回答。

“就算是試煉,你也不會失敗!”班瑞主母反駁道,“再者,瑪烈絲·杜堊登,你很清楚接下來的榮耀是什麽!當曾是劄克納梵的縛靈屍完成任務,你的叛子死了之後,你就會榮升執政議會!我向你保證,杜堊登家族將會過一段很長的安穩日子,沒有其他家族敢覬覦你們的地位!一旦縛靈秘法大功告成,蜘蛛神後的恩寵將會重回你們家族身上,保佑你們對抗敵人。”

“萬一縛靈秘法失敗了呢?”瑪烈絲貿然問道。“我是說,假如……”在班瑞主母震驚的瞪視下,她隨即噤聲不語。

“不準這麽說!”班瑞主母斥責道。“連想都不準想!恐懼讓你分了神,這樣下去當然會招致失敗。縛靈秘法有賴於絕對的意志力,也在試驗你對蜘蛛神後的忠誠度。縛靈秘法是你信念與力量的延伸,如果你的信仰開始動搖,劄克納梵的縛靈屍也會開始動搖!”

“我絕對不動搖!”瑪烈絲吼道,搭在扶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我承認我兒的瀆神行徑,在羅絲的協助與祝福之下,我將會以最適當的方式懲罰他!”班瑞主母松了一口氣,靠回椅背上,點點頭表示贊許。她必須盡一切努力支援瑪烈絲,這是羅絲的旨意;她也很明了,縛靈秘法的成功要訣完全在於自信與決心。涉入縛靈秘法的主母,得不時對羅絲宣示效忠,並表示一切都是為取悅羅絲。

不過,瑪烈絲現在有了新的困擾,自己無法解決,只好來向班瑞主母尋求協助。

“那麽,關於另外一件事……”班瑞主母提示她,表示開始不耐煩了。

“我現在很虛弱,”瑪烈絲解釋,“縛靈秘法占去了我全副精力,我擔心會有其他家族趁虛而入。”

“沒有任何家族膽敢攻擊一個涉入縛靈秘法的主母。”班瑞主母指出。瑞烈絲知道她說的是經驗談。

“縛靈秘法是非常珍貴的禮物,”瑪烈絲回答。“只贈與最強的家族,最強的主母,而他們自然受到蜘蛛神後的青睞。在這種情況下,有誰敢攻擊他們?不過,杜堊登家族的情況完全不同。我們才剛結束一場戰爭,即使赫奈特的殘兵加入,還是殘破得不堪一擊。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尚未贏回羅絲的恩寵,可是我的家族卻身居全城第八高位,今我得以晉身執政議會中,這一切都足以令其他家族覬覦。”

“你的憂慮根本不必要。”班瑞主母向瑪烈絲保證,但她仍然垂頭喪氣。班瑞無奈地搖搖頭:“我看我的話沒什麽用。瑪烈絲·杜堊登,你要知道,你必須全神貫注於縛靈秘法之上,你沒時間操這種不必要的心。”

“可是問題確實存在。”瑪烈絲爭辯道。

“那我來解決。”班瑞主母提議,“你現在回去,我撥兩百名班瑞的家兵跟你一起走。這個數目應該足夠保衛你的家園了。再者,我的士兵將會佩戴上班瑞的家徽,這樣就沒有家族膽敢下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