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荒野、荒野

“你處理好了嗎?”崔斯特詢問剛回到他身邊的貝爾瓦,他們正在一條蜿蜒的小地道裏。

“火坑已經挖好了,”貝爾瓦得意地拍拍手,但小心翼翼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響。“而且我故意在角落裏弄了一張皺皺的鋪蓋,用靴子跟在石頭上刮出痕跡,把你的項鏈丟在很顯眼的地方。我甚至還留了幾個銀幣在毯子下反正我一時也用不到了。”雖然貝爾瓦輕描淡寫,還吃吃地笑了一下,崔斯特心知他並不怎麽舍得那些財物。

“做得好。”崔斯特贊賞道,想驅除他的心痛。

“那你呢,黑暗精靈?”貝爾瓦問道,“你聽到或看到了什麽嗎?”

“什麽也沒有。”崔斯特回答。他指指一條叉道,“我讓關海法到較遠處巡邏,一旦有人靠近,我們立刻會知道。”

貝爾瓦點頭。“好計謀,”他說,“在離布靈登石城這麽遠的地方紮假營,以免你那麻煩的母親靠近我們的家園。”

“或許還能讓我家人以為我打算在那裏久居。”崔斯特滿懷希望地補充道。“你覺得我們走哪條路比較好?”

“都差不多。”貝爾瓦攤攤雙手,“除了我們的城市之外,這附近沒別的城了,至少在我知識範圍內,沒有。”

“那麽,往西好了。”崔斯特提議,“往布靈登石城西邊的地域走,可以遠離魔索布萊城。”

“看來是個好主意。”榮勛團長同意道。他閉上雙眼,調整思緒以感受巖石的能量。地底侏儒和幽暗地域裏的其他種族一樣,能夠感應巖石磁力的變異以辨識方向,就像地表居民借著陽光辨識方位一樣精確。過了一會兒,貝爾瓦點點頭,指著一條適合的地道。

“向西走,”貝爾瓦說,“要快點。你和你母親之間的距離越遠,我們就會越安全。”他停下來打量崔斯特好一陣子,不知道下個問題會不會過於刺激他的新朋友。

“怎麽了?”崔斯特注意到他的憂慮。

貝爾瓦決定冒險,也許可以探探他們倆的情誼究竟有多深厚。“當你一知道自己是城東地道裏黑暗精靈的目標時,”貝爾瓦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的膝蓋似乎在發抖,你知道我的意思。黑暗精靈,他們是你的家人,難道他們這麽恐怖嗎?”

崔斯特輕輕一笑,化解了貝爾瓦的緊張,他的問題不算蝓越。“來,”崔斯特看著巡邏回來的關海法。“如果紮營的詭計完成了,那就啟程前往我們的新生活吧。路很長,夠我述說關於我的家庭與家人的故事了。”

“等一下。”貝爾瓦說,他從袋子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史尼提克王的禮物。”他打開盒蓋,取出一個閃亮的胸針,霎時,整個區域都沐浴在它寧靜的光輝之下。

崔斯特驚訝地凝視著榮勛團長。“它會讓你成為顯眼的靶子!”黑暗精靈警告道。

貝爾瓦糾正他,“是‘我們’。”但他露出淘氣的笑容:“不過,不要擔心,黑暗精靈,這光不但不會吸引敵人!反而會讓敵人遠離我們。我可不太喜歡在這到處是懸崖陡壁的地方摸索!”

“光輝能維持多久?”崔斯特問道,貝爾瓦從他的聲調聽出,他倒希望這光最好盡快消逝。

“這個魔法是永久的,”貝爾瓦咧嘴笑道,“除非有法師或牧師用法術解除。沒什麽好擔心的,幽暗地域裏有哪個生物喜歡靠近光明?”

崔斯特聳聳肩,決定信任經驗豐富的榮勛團長。“好吧。”他無奈地甩了甩白發,“那我們上路吧。”

“上路,講故事。”貝爾瓦回答。他邁著粗短的雙腿,跟上黑暗精靈細長而優雅的步伐。

他們走了許多小時,停下來用一頓餐,再繼續前進。有時,貝爾瓦使用魔法胸針;有時他們就在黑暗中行走,使用與否完全依行經地區的危險程度而定。關海法經常在附近繞,但他們很少見到它。它非常投入這項巡邏看守的職務。

一周以來,他們只在非常疲累或饑餓時才稍事休息,希望盡快遠離布靈登石城和那些追獵者,離得越遠越好。又過了整整一周,他們才踏入貝爾瓦完全陌生的領域。貝爾瓦擔任探礦團長將近五十年,他所帶領的探礦團可算是最深入幽暗地域的隊伍了。

“這裏我知道,”每當他們進入一個洞窟,貝爾瓦總會說道。“我們挖了一車鐵石。”他總是這麽說,有時是一車秘銀,或崔斯特從未聽過的種種礦石。而,盡管榮勛團長講的每個探礦故事總是發展成同樣的問題:地底侏儒有多少種挖礦石的方法?每一次崔斯特還是聽得津津有味,沉浸在貝爾瓦的一言一辭中。

他知道說故事的另一種方式。

輪到他講故事時,他總是敘述他在魔索布萊城學院裏的探險,以及他和劄克納梵相處、他在訓練場受訓的那段快樂回憶。他為貝爾瓦表演“雙段下刺擊”招式,以及他如何發展出格擋攻擊的招式,讓他的導師大吃一驚也嘗到苦頭。崔斯特也展示黑暗精靈默語中的復雜手勢與精細表情的組合,他還考慮傳授給貝爾瓦。地底侏儒當場爆出一陣大笑。他懷疑地看著崔斯特,並舉起雙手:一端是槌,一端是鶴嘴鍬,幾乎不可能比劃出恰當的手勢。不過他還是很感謝崔斯特的心意。這件事情的荒謬性讓他們倆一起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