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3/4頁)

也許……

他跪在開口旁往下瞧。這裏以前有座梯子,但早已經腐爛,下方的地上還有一堆碎木塊,空氣聞起來又悶又濕……還帶著一絲煙味。有人在這裏點過火把。

瓦朝洞裏拋下一枚子彈,掏出槍,往下一跳。落地時,他充滿了他的金屬意識,減輕體重。他是個雙生師,既是藏金術師,又是镕金術師。他的镕金術力量是鋼推,藏金術力量叫輕掠,可以增加或減少體重,這是極為強大的天賦組合。

他鋼推著下方的地面,減緩落下的速度輕輕著地,然後將重量恢復正常,至少是他習慣的正常。他向來以四分之三的體重生活,好讓自己的腳步更為輕盈,反應更為迅速。

瓦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徐徐前進。尋找“血腥”譚的藏身之處的過程相當漫長艱辛,然而最大的線索是費特瑞裏的土匪、流浪漢,跟不幸的遊民突然相偕離開。瓦悄悄地朝地窖深處前進,煙味越發濃烈,雖然光線更為黯淡,他仍然可以看見土墻旁邊有個火堆,還有一座可以被搬到出口處的梯子。

他停下腳步。這一切跡象顯示了躲在地窖中的人無論是否是譚,都仍然還在這裏,除非有別條路可以出去。瓦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眯著眼睛想看清黑暗深處。

前方有光。

瓦輕聲把槍上了膛,然後從自己的迷霧外套中掏出一個小瓶子,用牙齒拔開瓶塞,一口氣喝下裏面的威士忌跟鋼,補充體內存量,驟燒鋼。沒錯……前面通道的深處有金屬。這地窖有多長?他以為這裏很小,但是一路上看見的加強結構用的橫木意謂著有更深、更長的通道,比較像是礦坑隧道。

他專注於那些金屬線,繼續小心翼翼地潛進。如果有人看到他,就會拿槍瞄準自己,因此這些鋼線會有動靜,讓他有機會把武器從他們手中鋼推掉。通道中央吊著別的東西。屍體?吊死的?瓦無聲咒罵,快速前進,擔心是個陷阱。

確實是具屍體,卻讓他很不解。剛開始看起來,這具屍體似乎已經有了好幾年,眼睛都從頭顱裏不見了,皮膚緊貼著骨架,沒有發臭,也沒有膨脹。

他認得這個人。吉爾明是負責將周圍小村落的信送進耐抗鎮的信差。至少這身制服是他的,頭發看起來也像是他的。他是譚最早的犧牲者之一,他的消失讓瓦開始獵捕這名兇手。但也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情。

瓦心想,他被制成了木乃伊,像是皮革一樣被處理、晾幹。瓦覺得一陣反胃。以前跟吉爾明一起喝過酒,即使這個人玩牌時會詐賭,仍不失為是個和善的人。

吊起吉爾明的手法也不普通,首先是用鋼鎖撐起吉爾明的手臂,讓它們朝兩旁平舉,他的頭歪著,嘴巴被撐開。瓦轉頭不再看,眼皮跟眼角開始抽動。

小心點,不要讓他激怒你。專心。他告訴自己。對方一定會回來把吉爾明放下,但是現在不能冒險制造噪音。至少知道找對了地方。這裏絕對是“血腥譚”的巢穴。

遠方還有另外一簇光。這通道到底有多長?他朝光圈走著,又找到一具屍體,這次是橫著掛在墻上。安娜芮,一名來訪的地質學家,繼吉爾明失蹤之後不久也同樣消失。可憐的女人。她以相同手法被曬幹,身體以特殊的姿勢被釘在墻上,仿佛她跪在地上,檢視一堆石頭。

另外一圈光引他更為深入。顯然這不是地窖,可能是費特瑞當年繁榮時留下的走私通道。這些橫木年代久遠,不可能是譚挖出來的通道。

瓦走過了另外六具屍體,每一具都有燈籠點亮,被擺成某種姿勢。一人是坐在椅子,另一個像是飛在空中,幾個人是釘在墻上。後面的幾具屍體比較新鮮,最後是最近被殺死的人。瓦不認得那瘦長的男子,他的手舉在頭邊,像是在敬禮。

鐵銹滅絕啊,這不是“血腥”譚的巢穴……是他的展覽館。

瓦反著胃來到下一個光圈。這裏不太一樣。更明亮。他走得更近時,發現天花板上被割出了一個方形的洞,陽光從上面射下,通道就在那裏結束,顯然是個已經腐爛或壞掉的暗門,地面從洞口緩緩升起。

瓦爬上斜坡,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他來到一棟沒有屋頂的建築物,但是磚墻仍然完整,在瓦的左前方,有四座祭壇。是幸存者的老教堂。裏面似乎是空的。

瓦爬出洞口,史特瑞恩舉在頭邊,外套被地上的泥巴弄臟,但清凈幹燥的空氣聞起來舒人心脾。

“每個人生都是一場表演。”一個聲音響起,在廢棄的教堂中回蕩。

瓦立刻竄開,打個滾躲到祭壇旁邊。“可是我們不是表演者。我們是傀儡。”那聲音說道。

“譚。你出來。”瓦回道。

“執法者,我見過神了。”譚低語。“我見過死神本人,眼眶中釘著釘子。我見過幸存者,他就是生命。”瓦的眼光掃過小教堂。他在哪裏?裏面都是破爛的長凳跟散落在地上的雕像。瓦繞到祭壇的另一邊,認為聲音是從房間後方傳來。“其他人還在猜想,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傀儡。我們都是。你喜歡我的展示嗎?我很努力呢。”瓦沿著建築物的右墻前進,靴子在灰塵中留下一條足跡。他淺淺地呼吸,一道汗沿著右額流下。他的眼皮在抽動,腦海中仍然可以看到墻上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