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絲(第4/6頁)

丹妮花了點時間來確定方向,可不能因為走錯路而錯過小溪。“它是我的朋友。”她大聲說,“我和朋友在一起就不會迷路。”夠膽的話,她應當睡在水邊。但動物晚上會來溪邊飲水,她見過腳印。對一匹狼或一頭獅子來說,丹妮或許算不得大餐,但總是聊勝於無。

確定哪邊是南後,她數著步子出發,踏出第八步時看到了小溪。她捧了些水來喝。溪水讓她肚子絞痛,卻比幹渴要好。之前除了長草上閃光的露珠,她沒東西喝,除非吃草,她也沒食物。我可以吃螞蟻。黃螞蟻太小,沒什麽吃頭,但草原裏的紅螞蟻個頭大一些。“既然我在海裏。”她一邊沿蜿蜒的小溪蹣跚而行,一邊說,“說不定能抓到螃蟹,或是一條肥美的魚。”鞭子輕拍大腿,啪,啪,啪。一步一個腳印,小溪會帶她回家。

剛過中午,她沿小溪來到一片灌木叢,扭曲的樹枝上掛滿綠色硬皮漿果。丹妮疑惑地打量著漿果,然後從枝頭摘下一顆,咬了一小口。果肉又酸又難嚼,卻帶著一絲熟悉的回味。“在卡拉薩,他們用這種漿果給烤肉調味。”她想起來。這話大聲說出口讓她更加確信,由於肚子叫個不停,她不知不覺中已雙手並用邊采邊吃。

一小時後,她肚子絞痛得走不動路,當天剩下的時間一直嘔出綠色黏液。留下一定會死。我可能就要死了。不知多斯拉克的馬神是否掌管這片草地,能否將她帶往群星間的卡拉薩,讓她與卓戈卡奧並騎於夜晚的國度?在維斯特洛,坦格利安家族的死者會被火葬,但此處誰來為她點燃火葬堆呢?狼群和食腐烏鴉會分食我的身體,她傷感地想,蛆蟲將鉆進我的子宮。她的雙眼又聚焦在龍石山,它看起來小了些。即便相隔甚遠,她也能看到風蝕的山頂上有煙升起。卓耿狩獵回來了。

日落時分,她蹲在草叢裏呻吟,每次排泄的糞便都比之前更松軟、難聞。月亮升起時,她排泄的已是褐色的水。她喝的越多,排泄的越多;排泄的越多,就越覺幹渴,非得爬到溪邊繼續喝。最後她闔上眼,不知自己有沒有力氣再睜開它。

她夢到死去的哥哥。

韋賽裏斯還是臨死前的樣子。嘴唇痛苦地扭曲,頭發燒著了,融化的黃金淌過眉骨臉頰,流進雙眼,所經之處焦黑冒煙。

“你死了。”丹妮說。

我被謀害了。他沒動嘴,她卻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輕響。妹妹,你沒為我哀悼。無人哀悼的死亡實在難熬。

“我愛過你。”

那是曾經,他聲音裏的怨恨讓她顫抖。你本該作我妻子,為我生下銀發紫眸的孩子,以保持真龍血脈的純正。我照顧你,讓你知道自己是誰。我一手把你拉扯大,為了不讓你餓死,我賣掉母後的王冠。

“你傷害我。你威脅我。”

只有當你喚醒睡龍時。我愛你。

“你賣了我。你背叛我。”

不對。是你背叛我。你棄我於不顧,拋棄了自己的血親。他們騙我。你的馬人丈夫和他那幫臭蠻子,他們是騙子、小人。他們承諾給我一頂黃金王冠,結果卻是這個。他摸摸臉上緩緩流下的熔金,青煙從指頭升起。

“你本可得到王冠。”丹妮告訴他,“你只需耐心等待,我的日和星便會為你贏取它。”

我等得夠久了。我這輩子都在等。我是他們的國王,他們合法的國王,他們竟然嘲笑我。

“你本該和伊利裏歐總督一起留在潘托斯。卓戈卡奧要帶我去見多希卡林,你無需跟隨。你自己要去,這是你的錯。”

你想喚醒睡龍嗎,愚蠢的小賤貨?卓戈的卡拉薩是我的。我從他那買的,整整十萬哮吼武士,我用你的貞操付的賬。

“你根本不明白,多斯拉克人不做買賣。他們贈送並接受禮物。你只需耐心等……”

我沒有等嗎?為了我的王冠,為了我的王座,為了你。這麽多年的等待,卻換來一鍋熔金。憑什麽把龍蛋送給你?它們是我的!如果我有一頭龍,我會讓世界知道我們家的宣言。韋賽裏斯歇斯底裏地大笑,直到下巴冒著煙掉落,鮮血和熔金從嘴裏湧出。

她喘著粗氣醒來,大腿間滑溜溜地全是血。

一開始她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世界剛剛放亮,風中長草輕柔地沙沙響。不,拜托,讓我多睡會兒。我太累。她想鉆回睡前扯下的草堆裏,但有些草杆濕了。又下雨?她坐起來,害怕睡著時沾了一身泥,結果手指靠近臉龐聞到血味。我要死了嗎?然後她看到蒼白的新月高懸在草海之上,這是她的月事。

若非她虛弱又害怕,這或許算是個安慰。她猛烈哆嗦起來,在泥土上蹭幹手指,抓起一把草擦拭大腿內側。真龍不流淚。她在流血,不過是經血。但天上還是新月,怎會如此?她努力回想上次月事的時間。上次滿月?大上次?大上上次?不,不可能那麽久。“我是真龍血脈。”她大聲告訴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