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第4/6頁)

瑟曦掙開她的手。“好的,修女,”她盡量謙恭地說,心裏卻恨不得往對方臉上吐痰。太後裹著殘存的驕傲和一身雞皮疙瘩繼續前進。她望向紅堡,卻發現紅堡被街道兩旁高大的木屋遮住了。“恥辱,恥辱,”斯科婭修女邊搖鈴鐺邊唱。瑟曦想走快些,但很快撞上了前方的聖劍騎士,只好再放緩腳步。前頭有人推著車賣烤肉串,窮人集會驅趕他時隊伍整個停了下來。瑟曦覺得那肉很可能是老鼠,但香氣四溢,等清開道路,周圍一半的人都抓著簽子大快朵頤。“來點兒吧,陛下?”一個男人叫嚷。這是個高大粗獷的壯漢,生了雙豬眼,大腹便便,亂糟糟的黑胡子讓她想起勞勃。她厭惡地移開視線,男人把簽子扔向她。肉串砸到她腿上,滾落在地,半熟的肉在她大腿留下一片油膩血腥。

這裏的喊叫似乎比廣場更大,或許是因為暴民離得更近。“婊子”和“罪人”最常聽到,“通奸”、“騷屄”和“叛徒”也向她飛來,甚至有人喊出史坦尼斯和瑪格麗的名字。腳下的鵝卵石肮臟不堪,空間又太小,瑟曦根本避不開水坑。腳沾點水死不了人,她告訴自己。她試圖相信坑裏都是雨水,盡管看起來更像馬尿。

更多垃圾從窗戶和陽台上扔出:爛水果,啤酒桶,還有摔在地上散發出硫黃味的臭雞蛋。有人把一只死貓扔過窮人集會和戰士之子,由於用力過猛,貓屍摔在鵝卵石上炸開,腸子和蛆濺上瑟曦的小腿。

瑟曦繼續前進。我又瞎又聾,而他們是蛆蟲,她不斷告訴自己。“恥辱,恥辱。”修女還在唱。“栗子,新鮮的烤栗子,”一個小販高喊。“婊子太後,”一個醉鬼在上方的陽台莊嚴宣布,還舉起杯子,嘲弄地致敬,“為王家奶頭!”言語就像風,瑟曦心想,言語傷不了我。

走到維桑尼亞丘陵半山腰,太後第一次摔倒,她踩到一坨可能是大糞的東西。烏尼亞修女拉她起來,她的膝蓋磨破流血。人群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有些男人提出要吻她的膝蓋,讓她好受些。瑟曦回身看去,身後山丘上貝勒大聖堂巨大的圓頂和七座水晶高塔仍清晰可見。我才走這麽一段?更糟的是、糟糕之極的是,她看不見紅堡。“在哪兒……在哪兒……?”

“陛下。”護衛隊長來到她身邊。瑟曦又忘了他的名字。“您必須前進,人群要失控了。”

沒錯,她心想,失控。“我不怕——。”

“您應該怕。”他抓緊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身邊。她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向下,再向下——步履淩亂,任由他支撐著自己。該由詹姆支撐著我。他會抽出黃金寶劍,在暴民中殺出一條血路,挖出每一個膽敢盯著她看的男人的眼睛。

鋪路石坑坑窪窪,布滿裂縫,又滑又糙的石頭折磨著瑟曦柔軟的雙腳。她腳跟踩到一片尖銳的東西——石頭或陶罐碎片——疼得尖叫。“我要涼鞋。”她朝烏尼亞修女吐口水,“你應該給我涼鞋,至少這點可以做到。”騎士再次抓起她胳膊,好像當她是酒館侍女。他忘了我是誰?她是維斯特洛的太後,他無權把臟手放在她身上。

臨近山腳,坡度減緩,街道變闊,紅堡再次回到瑟曦視線中。它沐浴朝陽,在伊耿高丘頂上閃著緋紅的光。我必須前進,她掙脫西奧多爵士的手,“沒必要拖我,爵士。”她一瘸一拐,在身後的石頭上留下一串血色腳印。

她踩過淤泥和糞便,流著血,渾身顫抖,步履蹣跚。身邊傳來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我老婆的奶子比她好,”一個男人喊。一名車夫因為窮人集會要他讓路而咒罵不休。“恥辱,恥辱,來看恥辱的罪人,”修女們反復地唱。“看這邊兒啊,”一名妓女從妓院窗戶沖下面的男人喊,同時撩起裙子,“上過它的雞巴不如上過太後的一半多。”鈴鐺叮鐺、叮鐺、叮鐺。“那肯定不是太後,”一個小男孩說,“她跟我媽一樣松弛下垂。”這是贖罪,瑟曦告訴自己,我犯下卑劣的罪行,這是我的贖罪之旅。很快就會結束,很快就會拋在身後,很快就會全部忘記。

熟悉的面孔開始出現。一名禿頭虬髯的男子從窗子裏像她父親那樣皺眉往下看。他看起來那麽像泰溫,嚇得瑟曦一個趔趄。一名年輕女孩坐在噴泉下,渾身沾滿水珠,用梅拉雅·赫斯班的控訴眼神看著她。她還看到奈德·史塔克,旁邊是紅發的小珊莎和毛茸茸的灰狗——那應該是珊莎的狼。人群中鉆來鉆去的孩子都成了弟弟提利昂,弟弟像喬佛裏死的時候那樣嘲笑她。小喬也在,她的兒子,她的長子,她那有金色卷發和甜美笑容的漂亮兒子,他的嘴唇那麽可愛,他……

太後第二次摔倒在地。